三个人抽着烟喝着茶,聊了两个多小时,转眼时间就到了中午。
老六拣着能说的,有必要说的,有意无意的给他们讲了一些事情,就算是有一个提醒吧,想来徐秘书回去是要汇报的。
老六想着,哪怕后面只是少吃了一次亏,少上了一个当,那今天这些话就没白说。
“走吧,中午了,今天两位领导也尝尝学院的食堂。我请客。”
“抠都让你说的这么光明灿烂。”
“我这可不是抠,我媳妇儿在这,老于家闺女在这,你作为叔叔了解一下也是应该的吧?大学生的生活可是关乎到未来的,是大事。”
“那是。”老于笑着接话:“我感觉非常有必要。”他还真不知道自家闺女在学校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正好了解一下。
“行吧,话都让你俩说完了,这顿食堂我不吃看样是不行了。”徐秘书摇了摇头:“那就走吧,说好了啊,我付粮票和钱。”
“行,我俩不和你争。”老六笑着说:“说的像有多贵似的,学校食堂往死了吃能花几个?”
“那是在你眼里好吧?”徐大秘瞪着眼睛看着老六:“你问问老于,我们一个月拢共才发多少粮票?我在外面吃饭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这是实话,”老于点了点头:“那点东西家里用都不够,都得想方设法的省着。”
这确实是实话。这会儿的干部除了工作内容以外,基本上和普通市民没什么大的区别,住一样的筒子楼,一样的到粮店买粮,该交的粮票一两也不能少。
当然了,他们的日子过的肯定要比普通市民宽松一些,但也就是那样儿。
而且这个时候,公款接待的次数都有限,还没有那么多的借口和花样,伙食标准卡的也相当严格。
“走吧走吧,到点了。”老于看了看手表,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和女儿一起吃顿午饭了。
三个人从教师宿舍出来,溜达到教学楼这边,时间上刚刚好,过来没几分钟下课铃就打响了。
看着奔涌而出的学生,徐秘书有点羡慕:“年轻真好啊,多有活力。”
老于嘿嘿一笑:“咱们那时候要是知道前面有吃的,跑的肯定比他们快,他们赶上了好时候啊,天天吃饱饭,也能穿暖。”
徐秘书点了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点沉默。
他们都出生在纷乱的年代,祖国大地一片刀山火海的时候,看到现在的孩子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必然是有很多感慨。
很快,于洁她们几个走出了教学楼,老六招了招手。
李侠打量着老于,冲徐秘书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老六身边,于洁已经惊奇的喊了出来:“爸?你咋在这呢?”
“等你吃饭呗。”老于笑成了一朵花,笑容里带着几丝宠溺几丝讨好。
“今天咱们徐叔叔请客。”老六笑着接过李侠手里的东西,在她头上捋了一把,给其他几个同学介绍了一下:“这是于洁的爸爸,这个叫徐叔叔。”
赵淑芬她们就小心翼翼的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李侠是认识徐秘书的,就是有点奇怪前几天还在叫徐大哥,这会儿怎么又成了徐叔叔了,但是又不好问。
徐秘刚才那也就是和老六开玩笑,这会儿看老六真让李侠喊他徐叔叔,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别,别听他胡扯,该怎么叫怎么叫,我还是爱听你叫我徐大哥。”
“不行。”于洁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叫叔。”
“各论各的。”老于给女儿打了个眼色。这事儿你跟着扯什么蛋?
徐秘书笑着指了指老于,对李侠说:“他比我还大好几年呢,你叫声于大哥就行了。”
“不行。”于洁伸手抱住李侠:“敢叫我就恁死你,信不信?”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起来,这么一打岔气氛就缓和了起来,赵淑芬几个也没那么紧张了。
“走吧走吧,吃饭,今天你们得多吃点,难得有人请客。”老六招呼大家去食堂。
徐大秘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下子多了五六个人,他感觉自己可能要留在食堂刷盘子了,身上的钱和粮票根本不够。
扭头看看老于,徐大秘伸手碰了碰他:“钱,粮票,帮我凑凑。”
老于抬手掏兜,掏了七个兜,就掏出来两块几毛钱,二两半粮票:“我留五毛,剩下都给你吧。记得还啊。”
这不是抠,这是会做人,也顺利了建立起了交情,给以后来往打下了基础。
“我差你这仨瓜俩枣的吗?”徐大秘一脸抽搐:“我特么是差这顿饭钱,你这也太特么穷了吧?身上连十块钱都没有?”
“说的像你有似的。”老于斜了徐大秘一眼,冲老六呶了呶嘴。
我说了我请,不好吧?
你是不是傻?那可是有钱人。
我话都说出去了呀。
你有吗?
两个人飞快的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徐大秘深吸了一口气,把老于的钱和粮票塞回给他,放弃了面子。还是吃大户吧。
这真不是装的,这会儿出门身上能带着三五块钱的,那绝对是凤毛麟角,已经绝对是有钱人了。
一般都是三五毛钱,大部分人一分没有,兜比脸都干净。
尤其是粮票,家里正常用都不够,甚至很多人家月底都要出去借粮,去黑市换(买),哪有多余的揣在身上?
这个年代什么都要计划,一个月钱怎么花,粮票(其他票)怎么用,那都是要在月初计划好的,严格执行,这样才能保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
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点多余的东西来让人挥霍,买根冰棍都得想一想。这是真的。
别看徐大秘和老于他们工资好像不少,也是这么个模样,并不会比别人强多少。家庭开支,父母兄弟姐妹,孩子,人情往来,哪不是钱?
另外总还得攒点钱放在那应急吧?
最多也就是平时能多吃两口肉,身上少两块补丁。话说这年头市长身上打补丁都是正常现象。
“去趟厕所?”走到食堂门口,老六碰了碰徐大秘。
“啊?哦,好。”徐大秘愣了一下,跟着老六去了一边的厕所。
饭点这会儿厕所里没人,但是味道相当足,进去的瞬间眼睛就要吐了,呼吸也基本暂停,差点把两个人给冲出来。
老六从兜里掏出一卷东西塞到徐大秘手里扭头就往外走。我靠,太特么呛了,感觉空气都是实质的。
这学校就不安排人收拾厕所吗?
其实有,学生每天都收拾,不过也就是打扫打扫,洒点石灰,旱厕就是这个样子,好在现在天气冷了,等到上冻就没味了。
徐大秘忍着呼吸看了看老六塞给他的东西,侨汇券,外汇券,二十块钱,十斤粮票。
赶紧从厕所追出来:“哎,这是嘎哈呀?”
“你请客,我出钱。”老六往食堂里晃:“给她们弄点好的,我弄她们不好意思吃。完了你给她们讲讲身体对学习的重要性。”
“啥意思?”
“几个傻丫头,这俩月就留几块钱在身上,全寄回家去了,这能行吗?我跟她们说最多寄五块,年节的时候再加五块。我说话没有你权威嘛。”
“这到是,寄也不能都寄了呀,不吃饭啦?这些丫头也真是的。”
“都是吃过苦的,”老六摇了摇头,使劲喷了几下鼻子,感觉鼻子里都是尿素味儿:“这厕所真是够味儿。
农村孩子,实诚,都想帮帮家里,但是方法不太对。我怕时间长了她们熬坏身子,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徐大秘点了点头。
老六看了他一眼,说:“其实大学里面,现在,这种情况挺多的,不少学生都把钱寄回去了,自己在这边熬着,天天啃馒头。
我觉得你们应该重视一下,关心一下学生的生活,教给他们正确的生活学习方式。对特别困难的学生应该有个计划。
尤其是女孩子,男孩儿熬就熬一下,身体结实嘛,女孩儿事情比较多,问题也比较多。”
“好,回去我收集一下数据,找时间和老板汇报一下。”
“你确定你收集的数据能是真实的?”
“这个我有办法,你这话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啊。”
“呵呵,我可没那意思。你问问陈老板,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搞个基金,主要就是捐建学校,资助教学,资助贫困学生,奖励优秀学生这些。”
“有什么条件?”
“条件……我盖的学校和捐建的东西,像图书馆啊实验楼,都要有命名权,再就是我们有权监督审核钱款,工程和使用情况。”
“……这个,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京城兆龙饭店的事儿你不知道?”老六看了徐大秘一眼。
徐大秘哽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那不就得了?再说这是好事儿,”老六说:“国家想尽办法吸引侨商外资进来,你不感觉这样可以树立信心吗?标杆懂吧?”
“你打算用什么名字?”
“学校用东魁,单独捐建的楼就用华魁。以后还会有中魁和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