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王秀英再怎说也是李洛的亲妈，这会儿一说要被带走了还不知道要带到哪儿去，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慌乱。
“领导说啥就是啥，你可是个啥？”她后夫瞪了她一眼，看了一眼他们的亲儿子：“领导还能害了孩子？”
王秀英纠结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再问了，把小儿子抱的紧紧的。
老六心里很失望。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落。
如果王秀英这会儿表现的能激烈点，那也算是个正确态度。可惜……
可能她就是这么个性格，年轻的时候是富家太太，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愁什么，就养成了没主意听当家话的习惯。
其实老张太太也是这样的性格。
但是老张太太起码能维护住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相当的坚决顽强。
当初她也是被人说和着嫁给了一个工人的，就因为那人喝了酒骂孩子，老太太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带着孩子就走了，绝不回头。
是这样才沦落街头，最后被工作组给送去了农村落户，差点饿死在法台。
老六叹了口气，看了看省秘，伸手和他握了握，表达了一下感谢，然后转身下了楼。
乔媛娜拉着李洛跟在后面：“别怕，以后你就在你，你姐姐身边生活，想上学就上学，想工作就去工作，没有人再打你了。”
“我姐在哪呀？”
“到了你就知道。”
到了楼下，老六闷不做声的顺着马路一直走到轿车边上，这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省秘，笑了笑。比划了两下。
乔媛娜说：“不好意思省秘，张先生说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太好，怠慢你了。今天的事情非常感谢。”
“没关系没关系，我该做的，人找到了就是大喜事儿，张先生你满意就好。”
老六点点头，让乔媛娜给了一张名片给省秘，表示以后有事就联系。是乔媛娜的名片，现在她是老六的私人助理，找到她就相当于找到老六。
老六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王秀英一家三口，掏出钱包拿了五百块钱出来，递给乔媛娜让她给王秀英，自己拉着李洛上了车。
李洛上了车还在恍惚，又扭头去看亲妈。可惜亲妈没看他。
老六上车把车发动着，按了声喇叭，乔媛娜和王秀英摆了摆手啥也没说，开门上了车。
省秘自然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也是直接上车走人。
在王秀英一家三口，街道干部，派所民警的目送下，两台车顺着马路越开越远，向左一拐看不见了。
“行啦，这也是大好事儿，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么牛逼的亲戚。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民警和王秀英打了个招呼，转身回所里去了。
街道这边就要细腻一些，拉着王秀英说了半天话，最后确定了王秀英两口子也不知道孩子给接去了哪，这才失望的告辞。
王秀英抱着小儿子有点失魂的跟着后夫回到家里，坐在床上发着呆，她后夫看了看她，难得的没说什么，自己点了根烟抽起来。
“妈，哥呢？”小儿子问了一声。
……
再次回到辽东宾馆。
下了车，老六向省秘表达了谢意，带着李洛上了楼。
敲了敲套房的房间门，等了一会儿，李汉生打开房门。他应该是睡了一会儿，脸上有压出来的印迹。
老六侧过身把李洛拽到李汉生面前，在他俩之间指了指，点了点头。
“小洛？”
李洛就有点迷茫，眨着眼睛看着李汉生。八年了，李汉生的变化又太大，李洛已经有点不记得了。或者说记不清楚了。
“你是小洛？李洛？”
“啊，你……谁呀？认识我？”
“我是你爸。小兔崽子。”李汉生眼圈一红，骂了一句，转身进了房间：“进来。”
“爸？”李洛瞬间瞪大了眼睛。老六推了他一把，两个人进到房间里面，老六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是去接小洛去了？”李汉生坐到沙发上搓了搓脸，问了一句。
老六点点头，到另一个沙发坐了下来，掏烟给老丈人递了一根，又冲小舅子比划了一下。抽不抽？
李洛摇摇头：“我不抽烟。没钱。”
李汉生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偏过头抹了一把眼泪。孩子生在他家，遭罪了呀。
“你真是我爸呀？怎么头发都白了呢？”李洛看着李汉生问了一句。
老六欠了欠身子伸出右腿去李洛屁股上踢了一脚，有点哭笑不得的。
“这八年你和你妈一直在奉天？”李汉生吸了吸鼻子稳定了一下情绪，问了李洛一句。
“嗯，就在铁西，我在那边上的学。”
“念到哪级？”
“初中。”
“那就是在家里待了三年了？没找找工作？”
“没，人家不要我，我也想上班呢。……巴，爸，你这些年去哪去了？”
李汉生怔了一下，看了看老六，老六笑着拍了拍胸口，李汉生点点头，看了李洛一眼：“爸……蹲监狱去了，八年，今天才出来。”
“啊？为啥呀？”李洛吃了一惊，皱着眉头想了想：“咱家也没嘎哈呀，拥护啥呢？你犯法啦？”
“你还能记住你小时候的事儿？”
“能记住点，咱家有个大房子，有个院儿，我姐天天带着我玩儿，咱家还有人干活，做饭洗衣服。
是不是因为这个呀？他们说那是资本家家里才有人干活，是犯罪。”
“谁说的？”
“我同学呀，后来都不跟我玩了。”
说了几句话，李洛就自然了起来。
血缘这个东西是相当强大又神秘的，父子之间不管多少年没见面，只要不是仇恨关系，很快就能亲近起来。
“你坐着。”李汉生指了指床，李洛走过去坐了下来，还颠了颠。
“你脚怎么了？”
“上学前跳墙崴了，疼了好长时间。”
“没去医院？”
“没，我……他说隔几天就好了，就没去。”
“谁？”李汉生看向李洛。
李洛看了一眼老六，迟疑了一下：“我……后爸，我妈让我管他叫爸我没叫，就叫叔来着。”
“你妈……结婚了？”李洛呆愣了一下。他见了儿子没见到媳妇，心里正琢磨呢。
“昂，我小弟都六岁了。”李洛点点头，看了李汉生一眼。
“那不是你弟弟，叫什么弟弟？”
李汉生挥了下手：“以后……你心里有数就行。毕竟一起生活了八年，你想和她们怎么相处我不管。
但是你得明白，那不是你弟弟，也不是咱们家的人。”
“嗯。”李洛看了看李汉生，还是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其实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爸爸说那个不是他弟弟。
他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八年，是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成长起来的，亲过抱过喜欢过，在心里那就是自己的弟弟。
但可惜的是，这个国度是父系社会，他的爸爸和那个孩子的爸爸都还健在，他们注定了就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如果他继续在那个家庭里长大，受到的冷遇和不公只会越来越多。这就是赤祼祼的现实，王秀英也阻挡不了。她自己都在变。
中午李汉生在宾馆吃了一顿好的，又经过一下午的休息，这会儿精神头相当好。
了解了一下儿子这些年的生活，他转过头看向老六：“你……是哑巴？”
老六无奈的挑了挑眉毛，掏出本子来：‘小时候打疫苗，药物中毒引起的失声。上个月在香港做了手术，大夫说有希望治好，也有可能无效。’
李汉生点了点头：“字写的还不错。你和小侠……是怎么认识的？结婚了？”
‘她高中毕业插队在我们生产队，今年青年点撤掉了，她因为历史原因没法回城，就把户口落到了我家。我们就在一起了。有证的。’
“你是农村人？”
‘是，我家三辈农民。原来我们那里的山和地都是我们家的。’
“这到是门当户对。”李汉生苦涩的笑了一下：“小侠还好吧？”
‘以前不好，这八年吃了不少苦，瘦的不像样。这几个月还好，身体也恢复过来了。因为不知道结果，我没敢叫她来，请你理解。’
李汉生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周到。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能让省里出头，让省秘亲自陪着到处跑，能突然的把自己从监狱里放出来住进国宾馆，这是一个农民能做到的？
老六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李汉生。
李汉生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惊讶的看了看老六：“你是第一汽车厂的总顾问？”
老六点点头，李汉生皱了皱眉头：“那也不至于让省里这么……重视啊，这个身份怕是不太够。还有什么？”
虽然在监狱里待了八年，李汉生怎么说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伟人老总见过了一堆，国家大事也参与过，见识还是有的。
老六又掏出自己的护照递给李汉生：‘我在香港有一家公司，在杯溪和宽城有些投资。这次，我答应给省里解决五千万美元的外汇。’
李汉生点了点头，把工作证的护照还给老六：“这还差不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允许华侨回来投资了？……你怎么又成了华侨？”
老六就把前后的经过简略的给老丈人讲了一遍：‘主要是运气好，也正好赶上了变改。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