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三嫂拍了小兵一下：“你小姑就是以前吃的不好，多吃点好的补补就好了，又不是病。”
“那咱们给小姑买点肉呗？”
“……你昨天没吃够啊？”
“肉还有吃够的呀？是不是傻？肉啊，啥时候不香？”
“你还来劲了，以后就不给你吃肉，天天苞米碴子大咸菜，看你还喊不喊。”
“妈我是你儿子不？我可是你老儿子啊。”小子马上抱着三嫂的腿开始撒娇：“是不？咱俩最好了，我妈最好了。”
这是他的独门功夫，小军二民都不会撒娇，就他这么一个，从小到大把爹妈哄的傻乐傻乐的。
“咱们还去哪？”李侠看了看哑巴，问了三嫂一声。
“去哪？也没啥地方可去的，要不去街里逛逛？我也有时候没去过了。”
“也没啥要买的呀。”李侠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哑巴，老太太，张英，这身上穿的戴的全是新的，全是这段时间哑巴买的。还买啥？
连小兵那一身都是，袜子都是新的。
三嫂也反应过来了，笑：“可不咋的，老六这几次过来，都给买齐了。哎呀，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要不，要不咱们回家，买肉包饺子？今天包饺子吃。”
“行。”小兵带头同意。
于是上车，直接又回了郭堡，到副食买了肉，回家包饺子。
哑巴把人送回去，开着车去二厂找小柳。
星期一，小柳也不忙，坐在办公室里端个大茶缸子喝茶水，桌上摆着份电影画报。
这个可是新鲜玩艺儿，今年一月刚刚创（复）刊的亚洲最大电影类期刊，前身是伪满的满洲映画。
三七年创刊，四一年六月更名电影画报，四五年停刊，八零年一月复刊，八三年六月再次停刊。影响力很大。
哑巴敲了敲玻璃，推门进来。
“进。”小柳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哑巴，眼神瞬间从平淡就变成了惊喜，笑容瞬间绽放：“你咋来了？”
她想站起来，又感觉不合适，就坐在那紧紧的盯着哑巴。
哑巴走到办公桌前面坐下来，拿过电影画报翻了翻，第三期，封面是李秀明，相当漂亮的一个女演员。刘晓庆也只能演她的配角。
春苗，年轻的一代，大河奔流，甜蜜的事业，孔雀公主。金鸡百花双料影后。
她创办了当年的薯片第一品牌‘大家宝’，就是后来的百（乐）事薯片。九七年就上亿身家。
“她好看不？”看哑巴没有第一时间看自己，小柳有点吃味。
哑巴点点头，放下画报，拿过小柳面前的纸和笔：‘检查工作。销售和修理都准备怎么样了？’
小柳放下茶缸，弯下身体把双手插在两腿中间：“修理没什么问题，登记证我都拿回来了，你不是说在市里找地方嘛，看了两个地方，要不你去看一眼？
汽车这块，”她看了哑巴一眼：“俺家那谁说不好操作，得先看到车。主要是车都没有没法让人汇钱，人家要是带着钱来提车呢？
地方有，现成的，不过没库，就停露天地，能停个几十台。安全肯定没问题，油也好办。”
‘把车直接停在市里不行吗？’哑巴问：‘这边还是有点偏了，不太方便。你看那地方在哪？多大？’
“工字楼后面，原来也做过修理厂，是个院子，”小柳想了想说：“到是挺大的，一建的地方。要不你还是去看一眼吧？”
哑巴点点头：‘人员打算怎么解决？’
“我打算在这边找几个师傅，哪怕去一段时间也行，你感觉呢？然后招点人呗，跟着师傅学，现在应该好找，待业的不少。”
‘退休的老修理工找不找得到？最好是刚退下来的。’
“这个得去找，我也想到了，再找。应该好找，我想直接找市里的，省着通勤麻烦。”
哑巴点了点头，想了想，写：‘场地能不能买下来？你先找人，落实一下设备，我先去冰城把合同签了。
回来以后可能还要在宽城待几天，那边有个试产项目要盯一下，然后就有时间了。
这边不用急，慢慢弄就可以，现在主要是卖车。这批车是已经经过改造的，节油十到十五个点。我直接带回来一批。’
“确定吗？”
‘确定。’哑巴点了点头：‘就是那份授权的专利技术，卡车节油改造，很成功。’
“那要是这样的话，等你车回来，我可以找人看看，咱们厂和公司这边可能就能要一批两批了，真节油的话。客车能不能改？”
‘可以，重载车都可以。’这会儿国内客车用的也是货车底盘，技术上差不多。
“那运输公司也能要，也可以联系，现在咱们内部节油这一块抓的可紧了，需求很大。”
‘行，那等我回来，你先准备着。’
“嗯。”小柳看了看哑巴的脸，手动了动想摸，还是忍住了，小声说：“我这次不能和你去了，走不了，你领媳妇去吧。你得多陪陪她。”
哑巴看了小柳一眼，点了点头。
“好好过，把家照顾好是真格的。”小柳说：“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抽个机会去找你。你没打算要个孩子啊？”
哑巴点点头：‘她想要，我感觉不是时候，再等两年吧。现在做事。’
“你们俩……你们俩关系肯定能好，你那么。厉害。别让你媳妇给榨干了啊，多少得给我留点。”
哑巴笑起来。这话说的，真特么的。
看哑巴笑的得意，小柳咬牙切齿的骂：“我就着了你的魔了，操尼麻个鄙的。”
走廊上有人走过，小柳瞄了一眼：“如果节油确实像你说的能达到十，十五个点，我感觉都不用出去联系。
咱们公司这些厂吃下个三两千台一点问题都没有，到时候可以答应一下老车改造，正好还能给修理厂拉点活。”
哑巴看了小柳一眼，想说什么又没写。点了点头。
可是小柳就明白了，脸一红：“滚你麻个蛋，老娘要是拿屁股换还轮得到你？再说这话我绞了你信不？第二次了都。”
哑巴举手投降。小柳使劲瞪了哑巴两眼：“出门小心点，钱别带太多也别都揣一起，长点心眼，别什么人都理。”
哑巴点点头：‘汽车厂保卫处会派人陪我去，放心吧。’
小柳坐在那盯着哑巴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又化出了一滩水，咬了咬嘴唇：“回去吧，你在这我心乱。滚蛋，等你回来的。”
哑巴点点头，把写过字的纸撕下来揣到兜里，站了起来。‘走了。’
小柳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松开。
哑巴从小柳办公室出去，去了柴大哥那屋，给点了根烟，这才下楼开车离开。
……
家里还是那么热闹。
三嫂，张英，老太太围着面板包饺子，李侠和小兵就在一边捣蛋。两个人脸上都蹭上了面粉，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其实李侠已经在进步了，这才是她第二次接触包饺子，虽然不好看，也慢，但能包，比上一回好多了。
小兵就是拿个面球在那玩，这里捅咕捅咕，那里沾一沾，好像挺忙的样子。
“回来啦？”三嫂看哑巴进屋，问了一声。
“事弄好啦？”李侠也问了一句。
“什么事呢？”三嫂又问了一声。
哑巴比划，李侠翻译：“啥？哦，卖车的事儿。啥啥？修理厂，哦哦，老六要在这边和人承包一个汽车修理。
嗯……让小英去？管钱？出纳是吧？我看行。还有谁？满仓和小伟啊？他们能行吗？小伟才多大呀？”
“我觉着行，”三嫂说：“满仓是个好样的，憨厚，小伟那浑身都是心眼儿，他俩在一起不吃亏。
现在学都不上了，在农村能干哈？
出来学点本事，也活络活络眼界，要不就得种一辈子地。
我觉得老六做的对，都是家里人，能带就带一把，成不成是他们的，做不做是咱们的。”
“小伟才十四。”
“十四不小了，在农村十四能当个大人了，早几年都能说亲了都。学也不上了，十四和十八有啥区别？白混四年不白瞎时候了？”
“三嫂，你不是和二嫂不好吗？”
“我和老二也不好，还干过仗呢，那家伙，当年把我和你三哥给熊的，就没有比他们能的了。那能怎的？
他还不是二哥？俺家还不是老三？还能变了？大人的事和孩子又没什么关系。我一辈子都不想和老二家说话。
孩子是孩子，孩子处孩子的。”
“那哥俩就不是个人，媳妇也不是好东西，跟着一路神气的。”老太太在一边听来气了，骂起来：“干的那叫个人事啊？哪叫人事？”
“你看我妈。你可别跟着置这个气了，和你又没关系，生那气干哈？”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你不是我生的呀？”
“是是是，我是你生的。咱不提了，包饺子呢。以后咱们隔远远的，都不搭理他们。”
“杨春生当队长不是老六帮了忙嘛，”李侠凑到三嫂耳朵边小声嘀咕：“现在让二哥记工分了，还想让我去干出纳，老六说不去。”
“他去你家啦？”
“嗯，去转了一圈，也没说啥，感觉就是……想说啥又说不出来。”
“不搭理他，他们那样人处不透，有那功夫对孩子好点也比他们强。”
“嗯，我可稀罕小颖了，撒冷，小伟其实也挺好的。”
“那是看你对眼了。那心眼才多呢，他最像他妈。他家老大心眼也多，滑，就丫头和老三憨厚，直性子，像他们老张家人。”
“俺们老张家人都傻呗？”小兵看着三嫂问了一句。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小兵这句话卡的太是节骨眼了。
“孩子不定性，知道谁赖谁好，从小慢慢教都能长好，大人也就那样了，还图他们改呀？”
张英在一边放下了手里的饺子皮，脸通红的下地穿鞋。
“咋了？又要去呀？”三嫂问了一句，去边上给拿手纸。
“嗯。”张英想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太丢人了。
哑巴洗了手过来，直接占了三嫂的地方，拿起擀面杖擀皮，看了张英一眼。
“走吧，老六擀，我也去一趟。”三嫂去擦手：“这有什么的，谁还不拉屎撒尿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就是身体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