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点凌乱,估计刚才张英也在想办法整,只是灶炕是个坑,进了水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这房子没有地基,水一浸就会进来。
还好炕里还有热气,炕上没湿,哑巴过去摸了摸,被子也没湿,但也是潮的。炕上还铺着一些衣服,都是湿的。
哑巴愣了一下,往躲在一边的张英身上照了照,张英抱着双臂缩在墙角里,身上套着件湿的衣服,下身两条大光腿。
这一看就是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透了,刚才应该是脱了放在炕上想烘干,结果灶炕又进了水。
正鼓捣着呢,哑巴几个人就来敲门了,她套了件湿衣服开门,下身啥也没来得及穿。她就没想让任何人进屋,也没想到哑巴会不请自入。
别的事情到是不会发生,这堡子里都是亲戚,熟人,谁也不敢,也不会有人往这边来。某方面是绝对安全的。
她这屋里阴暗、潮,湿的东西不能穿在身上,会引起皮肤肿胀瘙痒甚至溃烂。她毕竟是上过学的人,庄户院里的东西也都懂。
哑巴叹了口气,伸手去张英胳膊上摸了摸,冰凉。
他左右看了看,去炕上的衣服堆里翻了翻,结果发现都湿了,靠在墙上,水浸过来直接就湿了。她也没几件衣服,补了又补的。
哑巴想了想,把手电筒放到炕上,抬手把自己的外衣外裤脱了下来。
“六哥……你要干啥?六哥?”张英有点慌:“满仓他们还在外面呢六哥。”
哑巴一手拿着脱下来的外衣裤,一手去拉张英。没办法,他不会说话呀。衣服放炕上他怕又弄湿了。
“别,别六哥……我不喊,你穿上走吧。行不六哥?我是你妹妹,六哥。”张英怕了,和哑巴挣扎,又不敢大声喊怕外面听到。
她怕喊了把哑巴惹急伤害她,她毕竟就是个瘦弱的小丫头。
哑巴拉了拉,拉不动。又听她在那小声哀求,有点哭笑不得的。
手上使了些力气,一把把张英拽了过来,抱在胳膊上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这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
把她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下来,把自己的裤子给她套上,再用上衣把她裹好。自己妹妹,又是情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要是病了那可就遭罪了。
就这么抱着拿起手电从屋里出来。她那鞋也不能要了,刚才还甩掉了一只。
把另一只鞋也给扔了,抱着走到车边,让坐在副驾驶的小伟出来去后面,把张英放了进去。
她这么坐着自己拢着衣服就不怕走光了。主要是太肥大,裤子都扎不上。
嘎斯轰的一声点着火,向着堡里开了过去。
三只小的坐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都有点懵。
这咋的转个身的功夫,六叔就穿着毛衣毛裤出来了,衣服都裹在小姑身上,还是抱出来的。
眨巴眼的功夫回到堡子里,三个小的拿着草帽下来,哑巴也拿着雨伞下来,转到副驾这边,撑开伞,把张英又给抱了出来。
“别六哥,我自己走。”张英是完全懵的,脑子还没转过劲呢。
走个屁呀这个鬼样子,鞋都没有裤子拖落地的,哑巴还心疼自己衣服呢。
强硬的把雨伞交给她打着,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锁了车门,抱着过桥回家。三小只就安静的跟在后面。
“这是哪?”张英其实已经不怕了,有些明白过来味,放松了下来,不过还是相当害羞,毕竟二十的大丫头了。
屁股还火噜噜的呢,是真打的,而且连层布都没有。
“这是六叔家小姑。”小伟也回过神了:“六叔家搬这头了,原来那不推平了要盖车库嘛。”
“这不是,”张英四下看了看:“这不是青年点吗?”
“嗯哪,六叔给买下来了。”小伟呲牙一乐:“小姑,你肯定猜不到我六婶是谁。”
“啊?六哥结婚啦?”张英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哑巴:“你结婚啦?”
哑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还没走到门口,李侠已经跑出来了:“这是咋了?”
“李侠?”张英瞪大了眼睛。
李侠也瞪大了眼睛,这是啥情况?怎么衣服都给人了,还是抱回来的!
哑巴直接把人抱进北屋给放到炕上,出来给锅里添满了水烧上火,这才又回屋里和李侠解释。
“啊?我的天哪,你就这么光着腚在家?在屋里?就不怕谁去了呀?”
“……我那,没人去。一年都没人。门插了的。都弄湿了不敢穿,火又灭了。”张英的羞臊变成了委屈,眼泪掉了下来。
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小姑娘,这一年多的日子真是无法形容,太多的辛酸和委屈了。
其实好多次她晚上都跑回了堡里,然后站一会儿看看家又默默的回去,或者白天爬到山上,看着堡子里,看看自己爹妈。
“房子漏那么厉害?那你去年怎么过来的呀?”
“去年还没漏这么厉害,就是有点渗,可能是冬天冻了这又化开。真没想到是你嫁给我六哥了,你怎么没回城呢?”
过了一会儿,张英的情绪稳下来了,和李侠唠了起来。
“我没家了,迁不回去,队上和我说得先落户……就给落到老六这了。”
“就结婚了?”张英满脸的不可思议:“我六哥是哑巴呀,还懒,还穷,原来我都看不上他。”
李侠小脸粉红,抑制不住的笑容绽开:“没有啊,就是不会说话,他比我勤快多了,什么都会,特别厉害,你看俺家这。穷吗?”
张英这才打量起屋里来,越看越吃惊,小嘴都成了o型:“这都是我六哥买的?”
“啊,那还是从天上掉的?我又没有钱,我那会儿饭都吃不饱了。”
“妈呀,这得多少钱哪?”
“花了两千多,不算这两台电视。”
“还有电视?”
“嗯,这两台都是,彩色的,日本进口的二十四寸,还没开包呢。老六说现在没有啥天线,还看不了。”
张英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我是不是发烧了在做梦呢?这都是假的吧?我是不是要死了?”她一个人在那边,最怕最担心的就是生病。她没有生病的资格。
“你是不是傻?”李侠给张英拿了块糖塞到嘴里。
其实她俩以前虽然认识,但没什么关系,都没怎么说过话。
李侠是知识青年,张英是村里的小将,交集不多,而且两个人成分都不好,根本就不敢靠近。
到是也没有什么仇怨。那会儿结仇的人可不少。
“怎么突然就有这么大个变化呢?我一点信儿也没听到过。”张英还是觉得不真实。
“你不是与村隔绝了嘛,也真是厉害,比我厉害。我不敢。”
“你还不厉害?嫁给堡里最懒最穷的哑巴,然后,就发家了……这话谁敢信?你这么旺吗?你这得呼呼着火了吧?屁股也不大呀。”
“你屁股大。”李侠红了脸,伸手去打。
“别。刚才六哥打的还疼呢。你们两口子怎么一个德行啊。”
“他打你屁股啦?”
“啊。他把衣服裤子脱了就来拽我,我知道他要干哈呀?当时都吓懵了。他可是我哥呀。”
“知道是你哥你还想乱七八糟的?”
“那会儿,我啥也没穿啊,能不那么想吗?他又,”张英愣了一下:“他不会说话。我真是一个人待傻了。”
哑巴开门进来,把洗澡的大铁盆和洗衣服的铝盆放到地中间,然后往屋里拎水,哗哗兑了两大盆水,把洗发膏,香皂,毛巾给拿过来。
阿巴。哑巴比划了几下,让李侠帮张英洗澡,然后找身衣服给她。
她俩身材差不多,只是张英要矮一块,李侠的衣服应该能对付穿。
李侠这段时间从里到外正经添置了不少衣服,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答应了一声叫哑巴出去。
哑巴伸手在张英脑袋上搓了搓,出去带上了房门。
“我六哥真变了,我都不认识了。”张英摸着自己的脑袋嘟囔。
“来吧,坐盆里泡泡,老六是怕你感冒了遭罪,回来就急火火的烧水。”李侠试了试水温,把拖鞋拿给张英。
张英把哑巴的衣裤脱了,下地试了试,进到铁盆里坐下,嘶了两声:“真舒服,我都好久没这么洗过澡了,就是晚上去门前河里搓几把。”
“你也真能坚持得下来。要是老六不去找你,你就打算自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啦?那人不得憋坏?”
“到也没啥,就是没事干,几本语录我都翻烂了,背下来了。闷了就出来往东沟里走走,去水库砸石头。”
“妈呀,他是真使劲打你了,都肿起来了。”
“可不嘛,可使劲了,把我都打懵了。”
“该,谁让你胡思乱想的。”
……
等张英好好的洗了个澡,换好了从里到外的新衣服出来,外面雨已经停了,满仓小伟和六猴子已经回家去了。
哑巴叮嘱他们回去不要提张英的事儿。
他怕五叔找过来,怕堡子里这些人乱传舌头,到时候张英再一赌气钻山里去,那可得了。那可就真是好心办成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