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经过了昨天晚上的真正大开发，明明这时候该不好意思的李侠并没有害羞，反而嘿嘿乐了几声。
小兵眨了眨眼睛：“完了，我六婶被打傻了。”
“你才傻了。”李侠伸手去拧小兵的脸。
黑虎跑过来扑到三嫂身上，三嫂撸了两把。
“熊蛋玩艺儿，我在外面打晃看一眼，还以为你俩打架了呢，慌忙的进来。真是的，真打傻了才好。”
李侠又笑：“我俩闹呢。”
“啥事这么高兴？”三嫂去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一屋子东西三嫂最喜欢这个沙发，还有哑巴那对皮箱。
李侠看了看哑巴，小声说：“挣着钱了，他给我看来着。”
“不是钱都交给你了吗？”
“不是那个，又一次的。”
“妈呀，这哪来的又一次呢？多少啊？看你这样是不少。”
李侠凑到三嫂耳朵边小声嘀咕：“四十多万，还要付给别人一些。”
“多少？”三嫂吓了一激灵。这可不是几十年后买台四十万的车还被人感觉low，这是八零年。
哑巴有点无奈。李侠这真的是把三嫂当婆婆待了，什么话都肯说。这丫头也是个没心眼的。
‘还要付出去大部分，不是都是挣的。’哑巴只好比划了一下，先把事情圆过去。他到是不怕三嫂知道，只是想着慢慢透露。
“我的妈呀，你这是干什么了呢？太吓人了。”三嫂毕竟算是见过世面的，虽然手里没有，也是见过大钱，很快冷静了下来。
‘等事情办完，先把厂子那钱还了。’哑巴比划了一下，看着三嫂。
三嫂愣了一下，伸手去哑巴脸上捏了捏：“可不用，你有这份心思三嫂就挺高兴了，不用你给还。那成什么事了？”
在一边和黑虎玩的小兵喊：“妈你们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我还能挣。’哑巴笑着拍了拍胸脯：‘我挣钱很快的。’
“嗯，我信。确实是快，真出息喽，这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信。”
“三嫂你欠人家钱哪？”李侠问了一声。
“嗯，”三嫂垂了垂眼睛，点了点头：“前两年欠了点，正慢慢还呢。”
“那，老六，咱们给还了吧，反正多了也是放着，也没啥用。”
哑巴点点头，笑着摸了摸李侠的脸，在她头上搓了两下。
这到不是李侠不喜欢钱，有多么大方，是真的没有概念。几十万，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普通人的认知。
而且她也确实把三嫂当成了婆婆，亲人。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家庭观念和夫妻关系的理解，和后世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孤零零的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这种压抑的情感就爆发在三嫂身上了。
孤独的人最好骗，就是这么个道理。当然，哑巴不会骗她。
“老六啊，我也不问你是干了什么，你也干不出来什么坏事儿，你就记着，你现在家了，有媳妇，将来还有孩子。凡事多想想。”
三嫂告诫了哑巴一句，出了口长气。这几年她活的也是相当压抑的，还没有人可以说。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开朗乐观的女人，拼命苦干挣钱的女人，是被医生宣布活不过五年的人？就一年半之前，她第五次从手术台上下来。
没有人能帮上什么，只有夫妻两个相互支撑。
哑巴点点头，坚定的拍了拍胸膛。
他知道三嫂不会死，但这会儿的三嫂自己并不知道，所以可以想象她这一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是孩子让她不想死也不敢死。
“你们要是真能替我还上啊，”三嫂想着想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挺好，以后慢慢再还你们就是了，压力就没有这么大。”
哑巴比了比。两个月。给我两个月。
三嫂家欠的钱其实在哑巴看来不算多，不到七万。一次手术一万多，一次手术一万多，再加上住院费和一些乱七八糟的。
但是这会儿他抽不出来，至少也得等出手一批车。反正也不差这么几天。现在他需要去把车弄回来。
这事儿原本其实也不是那么急，汽车厂因为滞销成立销售处要等年底去了，这会儿正忙着申报改型的事儿。
哑巴打断了想说话的李侠。知道她想说什么，不外就是不用还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争这个没有用也没有意义。
“我还以为三嫂你今天要在家陪大娘呢。”李侠机灵的换了个话题。
“那有什么陪的，看看就行了呗，又不是小孩了。”三嫂抿了抿嘴：“老两口要干活，白天没功夫搭理我，我也帮不上忙。”
“他家自留地还没种完啊？”李侠瞪大了眼睛。
“可不。他俩岁数大了，动作也慢，体力也不行了，就得慢慢干呗，反正抢在小队这边春耕开始之前，要不就得两头耽误。”
李侠瘪了瘪嘴，指了指窗外：“你看俺家这，多好，光光溜溜一大片，垄还没有呢。”
三嫂笑起来：“你这能一样吗？这刚刚搬过来，收拾也得起花个几天时间了。你们俩年轻，体力也好，干起来还不快。”
李侠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太会种地，我种子都认不全。”
“没事儿，慢慢来吧。我妈那会儿还不是什么都不会，推磨都推不明白，现在你看看还不是什么都能干。”
“妈你种过地没？”小兵跑过来问。这屋子大了，能用跑过来这个词了。
“怎么没种过呢，什么不得干？但是没干几年，后来就去公社上学了。”
小兵点点头：“我也想上学，上学就不用天天看摊了，还能和同学玩。”
三嫂伸手在老儿子小脸上拧了拧。“我明天回，老六你开车把我们送到火车站。”
“不多待几天啊？”李侠以为三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多待几天。
“待什么待呀，看一眼就行了，在这什么也帮不上，白耽误时间。老的都挺好，你们也挺好的，这就行了。”
“妈你不去我舅家呀？”小兵问了一声。
“不去，去人家干什么？又没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
唠了会儿嗑，小颖了也跑来了，三嫂带着李侠和小颖去了外屋，一边说话一边准备中午饭，哑巴自己坐到书桌前面琢磨事儿。
他小看了这个时代。
在这个年代，只要手里有物资，所能带来的利益是无法想象的。他小看了这个时代对物资的需求和渴望。
而且这个年代都是对公，没有私营，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复杂情况，干净利落。
物资是没有吗？也不是，虽然缺，虽然少，但不是没有，没有的是信息，是渠道，而作为从后面几十年过来的人，哑巴掌握着信息。
这是个好时代啊。哑巴点了根重九，靠在椅子上感叹。
再过五六年，私营就开始从江浙和岭南冒头了，随后迅速袭卷整个国家，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蝇营狗苟欺骗和巧取豪夺。美其名曰奋斗史。
为了利益他们可以不顾一切，可以抛弃一切，欺诈和圈套成为他们的武器。他们管那叫谋略。
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市场的乌烟瘴气和人们道德水平的直线下沉。
五年的时间足够了。哑巴暗暗更改着自己的想法和计划，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在不损害任何人利益的情况下，搞钱。
等到五六年以后，他就可以抽身而退，去打造自己的人生，而不用陷在泥潭里和那些人你来我往。他怕自己会被恶心死。
“老六啊，瓦匠说，你说的要把厕所垫起来一米高啊？那是要干什么呢？”三嫂甩着手上的水走进屋。
哑巴点点头，拿笔在桌子上的本子上画了个草图递给三嫂看。
三嫂擦了擦手，接过本子仔细看了看：“你这是，打算在下面弄个化粪池？要加个回水弯是吧？到也是，要不那味也是够呛。
猪圈也直接接过来？这么弄还真得弄个回水弯，要不然这厕所估计都进不去人，那得多冲？”
三嫂是上过学的，看了草图就明白了，厕所下面是化（沤）粪池，后面有个渗水井用来溢流，猪粪和人的屎尿直接冲到化粪池里沉淀发酵。
猪的排泄物中水占了六七成，所以必须考虑溢流，让水能排出去，而渗水井算是环保手段，不能把废水直接排到河里。
毕竟一堡子的人还要靠这条河吃水洗衣呢。
这个时代的人其实还没有什么环保的意识，城市里的下水都是直接往河里排放的，一洞桥那一段地下人行道曾经是多少人的噩梦？
哑巴原来每次从那里穿过都是摒着呼吸快步通行，而且很担心抽烟人的打火机会点燃洞里的空气。
他曾经最佩服的人就是那些在一洞桥地下通道里摆摊的。
其实细算起来，农村真的要比城市里干净多了，城市只是外表浮华，而农村什么都能再次利用，变废为宝。
“老六咋了？”李侠和小颖也湿着手走进来。
“老六厉害呗，”三嫂笑着把草图给李侠看：“高中生，能看明白不？老六这脑子，啧啧，没上学真是可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