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自然不知道,刘良这小子透支了这么大的体力,居然还食髓知味,想着法子要从自己手里再多拿一些秘香。 当然,若是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把这小子先吊起来抽一顿,让他重新回忆起被冯文和支配的恐惧。 阿梅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 不就是她的阿母趁人之危,勇擒汉家郎君,这才有了她? 凭什么擒的? 不正是用1.0版本的秘香把人摞倒的? 阿梅的阿母本是族里的巫医,主要工作就是跳大神,给人看病,或者是一边跳大神一边给人看病。 巫医知道一些致幻或者刺激神经的药物最是正常不过,不知道才不正常。 当年冯某人也是步了自家岳父的后尘,被阿梅用祖传秘香给摞倒了,然后丢了头汤。 这件事当时可是让关姬耿耿于怀忿忿不平,直至她正式成了冯家正室才真正放下。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阿梅祖传的这个秘香,它的原材料只产于南中。 冯永也不是没想过把所用的草药从南中移植出来,但别说是移到汉中,就是移到锦城附近都失败了。 就算是有成活的,也失去了原有药性,做出来的秘香根本不顶用。 不过这算是意料之中。 毕竟南中那种气候,和锦城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水土不服很正常。 但这就导致了秘香注定只能是小产量。 南乡那边,有时候想要从某些死硬细作嘴里探出秘密。 只要给他喝点美酒,美酒里头掺了巫医所用致幻药物,同时燃上特制版的秘香,就可以让人晕乎乎地坠入幻境。 再加上冯文和从后世带过来的一些问讯手段,可以把细作小时候尿榻的事都问出来。 因为现在的细作又不像后世,有某些自我催眠手段,可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能把假话当成真话来说。 这个时代,就算是再死硬的细作,想要保住秘密,要么是清醒的状态下,要么是死透了的情况下。 所以致幻加秘香的组合,虽说比不过后世的自白剂,但说是低配版,那也是差不多。 当然,刘良所用的这种,那是情趣版,与审问细作的那种不一样。 不过原材料都差不多,只是配料的剂量不一样。 但不管是哪一版,那都算是珍藏品,哪能说是想要就要的? 不过刘良想得虽是美,但有一点他是想对了:冯文和显然对自己在西平的所作所为很是满意。 或者说是很合冯某人的胃口。 若是刘良没什么大志向,那么大约也就满足了。 毕竟在湟水河谷,他背后有兴汉会支持,同时又是几大部族的女婿,横着走不是问题。 再加上每年过手的物资,就算不刻意去琢磨,手上也会自动沾上油水。 大富大贵说不上,但这辈子衣食无忧,想来应当是可以的——只要大汉能一直控制住这里,只要冯文和不倒。 但这可能吗? 先不说指望别人一辈子,就算是刘良自己,若是真没点志向,他何必来西平和胡人厮混? 总不能是口味独特吧? 反正当初有丞相卖自家大人面子,又有赵老将军作保,冯文和也答应放过自己一马。 在锦城混吃等死不好吗? 就算不好,那在陇右混个闲差不行吗? 倒是雪娘,一听到自家阿郎想要跟着族里的人去凉州,当下脸色就是有些紧张: “阿郎,凉州那边虽说有阿兄的部族,但他已经算是分出去了,万一……” 刘良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什么万一,我自有分寸,且放心就是。”
前两年,刘良跟秃发匹孤和秃发阗立喝了大半年的酒,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刘良又岂会看不出一二? 别人都觉得秃发部是想两头下注,但刘良知道,这两年自己经手的物资,往秃发部是有所倾斜的。 再说了,那秃发阗立说是跑去了凉州,但他去凉州之前,可是特意去了一趟陇右。 以冯文和的心狠手辣,秃发部真要敢一边拿了他的好处,还一边左右摇摆,怕是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大汉劳力的总管事,岂是说说而已? 不信去问问南边的蛮夷? 看着刘良明明顶着一副珍兽眼,但却是自信满满的神情,雪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只得点头应下: “是,妾知晓了。”
西平的刘良正想着美梦,而东巡至许昌的曹睿,却是美梦破灭。 萧关下曹真十万大军被冯永以两万大破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曹睿打击得眼前阵阵发黑。 “冯贼,吾当剥其皮,啖汝肉!”
曹睿念及自己精心布置了两年之久的计划,就这么被冯贼的两万人马一举灭之。 他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终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身子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跟在他身边的内侍大臣侍卫等,一下就乱了套:“陛下,陛下!”
“侍医,侍医!”
…… 曹睿此次东巡许昌,表面上说是为了防止孙权从东边与蜀人遥相呼应,但实际上是过来散心。 因为他深知,这个时候孙权根本没有机会给魏国添乱。 在洛阳那边,众大臣为了曹真伐蜀之事,早就吵翻了天,看着实是闹心。 当初为了迁邺城高皇帝武皇帝文皇帝等神位至洛阳,他本欲趁机多建两个宫殿,又是被大臣劝阻。 最重要的是,前番石亭之败,导致不少将士溃逃。 按魏律,但凡逃亡将士的妻女,皆是收没入官,重新配给其他将士。 曹睿让宠臣廉昭事先择了颜色出众者,悄悄置于许昌。 此次他过来,有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这些女子。 没了众臣的干扰,曹睿这些日子天天爽得不行,哪有什么节制? 他一边爽得飞起,一边还盘算着待关中大捷的消息传过来,再回去打众臣的脸。 哪知大捷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大败的消息。 这几天精血不足的他,当场就是气息紊乱,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幸得随行的侍医救醒回来,不过因为血气有亏,所以又连在榻上躺了好几天,这才缓过气来。 想起前面群臣纷纷劝谏不可轻易伐蜀,曹睿更是觉得无颜去面对洛阳的众臣们。 羞愧之余,曹睿借口身体有恙,整日闭门不出,但凡有事,只让宠臣廉昭进出禀报。 只是关中曹真大败的消息早在洛阳掀起了轩然大波,更是有不少流言说长安已失,让洛阳人心惶惶。 曹睿的自闭,让随行的大臣又是担心又是焦虑,每日皆是前来请安问候,只欲见曹睿一面,却又被廉昭挡了驾。 魏臣中以杨阜最为刚直,即便是曹睿亦对他有敬畏之意。 此次随行他亦在列,眼看着每日从洛阳传过来的消息越发复杂。 他急怒之下,伸手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剑,以剑指着廉昭骂道: “时下流言四起,中国动荡,陛下却不欲见群臣以商国事,实乃误国之举。”
“汝不劝谏陛下,还阻我等觐见,国贼也!若今日汝能劝陛下便罢,若是不成,吾便诛汝于此地,自行进入面圣!”
廉昭看着杨阜声色俱厉,似当真有杀己之意,不敢怠慢,只得入内禀报曹睿。 有了杨阜这一闹,曹睿这才不得已,接见了大臣。 在大臣的劝说下,曹睿同意早日启程回洛阳,以定人心。 然后掌机要的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连忙趁机呈上关中送过来的消息。 曹睿览毕,脸色又是大变,半晌作声不得,最后这才看向榻边的心腹重臣: “关中动荡,偏偏大司马又在长安染疾不能理事,实是天不佑大魏啊!”
“陛下,还请速派大将前往长安,以辅大司马!”
杨阜当机立断地说道。 “大司马已上奏章,举荐大将军前往长安接替自己。”
曹睿犹豫了一下,这才问向众臣:“诸公以为,大将军可担此重任否?”
平日里,不少大臣皆说司马懿忠正,乃社稷之臣。 曹睿也曾问于尚书令陈矫,陈矫却言:“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
这就是曹睿有些犹豫的原因,毕竟陈矫也算是一名直臣。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轻易言语。 若是大司马当真是得了重疾,大将军便是重臣第一人,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大将军不行,那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再说了,如今关中就是个烫手竽头,谁有把握说一定能挡住蜀人? 若是轻易推荐他人前往,说不得就要招人怀恨在心。 现在有大司马主动提出,让大将军接替自己,那真是最合适不过。 孙资不动声色地踢了刘放一脚,刘放微不可见地瞟了一眼孙资,两人眼神一触即分。 只见刘放终于站了出来: “陛下,关中乃是宛洛屏障,关中都督非位高权重者不能往,非知兵事者不能往。纵观我大魏,能有此资格者,非大将军莫属。”
“臣附议。”
孙资也跟着站出来,“陛下,请恕臣直言,我大魏这几年与蜀人数战,皆不可观。唯有大将军,非但不败,反有小胜。”
“故在臣看来,大将军确是最合适人选。”
两人乃是三朝老臣,又一直掌机要,乃是曹家三代最为信任的重臣。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而且大司马亦意属司马懿,曹睿便再无疑虑。 群臣没进来看到皇帝前,本还担心皇帝的状况,没成想如今看来,仍如以前那样明决果断,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曹睿回到洛阳后,关中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蜀虏只是派人驻在安定,并无意东进。 更重要的是,那冯贼已经领军回转陇右了。 听闻冯贼消停,洛阳的人心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人心定了,就有心情去谈论此次魏蜀之战种种传闻。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原来冯贼在蜀地早就有鬼王之称,乃是通阴阳,知鬼神的人物。 此战就是他驱使鬼骑开道,破了大司马的大营。 什么啖人肉,喝人血,夜御数千女子的传说,终究是被人扒了出来。 一伙人正说得高兴,旁边却是有人反驳道: “那冯鬼王驱使鬼骑之说,却是太过荒谬,吾妻之弟之从兄,在汉中倒是有些门路,这不巧了,前些日子刚从关中回到洛阳。”
“吾听其言,萧关一战,实是有人暗通蜀人,把大司马军中布置皆说与那蜀人,故那蜀人才趁机寻了虚处,袭了大司马大营……” “荒谬!想大司马乃有十万大军,除了大司马之外,还有何人有这等能力,知晓全军布置?”
却见那个从妻弟之从兄那里得到消息的人却是轻蔑一笑: “无知之徒,汝可知晓,大司马败于萧关之前,安定早有人降了冯贼?”
你这不是屁话吗? 冯贼下了安定,肯定有人会降…… 吹牛的老铁皆是鄙夷。 被人鄙夷的家伙也不着急,反是哼哼冷笑一声: “安定可是有我大魏重兵守着的,你们可知道,冯贼下了安定,用了几日?”
“冯贼下安定那么快,不正说明他领着的非是一般士卒么?”
又有人在另一边插了一嘴。 “放屁!就算他再怎么厉害,难道我大魏将士据城而守都不会么?哪有望风而靡的道理?”
自称消息灵通的家伙口沫横飞地说道,“从萧关走到临泾所需时日,就是冯贼拿下安定的时间,这不是望风而靡是什么?”
众人一听,暗道也是哈,大魏的精兵又不是泥捏的,野战打不过冯贼,难不成守城也不会么? 这冯贼一路走过去,直接就下了安定,这其中有古怪,肯定有古怪! “莫不成是有人事先暗通蜀人,举城而降?”
“废话!你们只知安定的守将本是夏侯霸,那你们可知他现在何处?”
“何处?”
“此时他正在汉中逍遥快活呢,前些日子,他还跟随蜀人皇后的车驾,一起去了汉中定军山……” “当时是由那冯贼领军护驾,有人亲眼所见,那冯贼当众喊他伯父!你们说,这其中没有古怪,谁信?”
冯贼本就是洛阳的热门话题人物,此时得知他居然当众喊夏侯霸伯父。 顿时让众人炸开来。 想起安定举城降于冯贼,想起萧关下大司马十万大军败于冯贼之手,再想起那夏侯霸居然能跟随蜀人皇后的车驾…… “夏侯霸,夏侯楙,夏侯玄!你们夏侯一族,莫不成当真欲反耶!”
皇宫里,曹睿暴跳如雷,砸了好几个心爱的茶具,怒骂不已。 从东吴那边传过来消息,隐蕃结识吴国重臣,最后在一个月前欲行乱以搅乱吴国朝堂,后逃脱不得,如今生死不明。 而荆州那边,五溪蛮的叛乱已经被吴人压缩到了武陵一郡之地,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会被平定下去。 至于通过郭夫人一族,让西平豪族作乱响应大司马入陇之事,从冯贼在汉中而不在陇右就可以看出,十有八九是失败了。 大魏在吴蜀两国的大部分布置,在这一次中,几乎全部暴露,而且还是白白暴露,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这一切的一切,总是要有人负责。 曹睿自认之前的计划已经安排地很完美,所以肯定不是他这里出纰漏。 如今夏侯霸的事情一传过来,曹睿几乎马上认定他就是这一次大败的罪魁祸首。 夏侯惇之子夏侯楙私自贩卖关中存粮,导致大军不能及时支援陇右。 夏侯尚之子夏侯玄,乃是浮华案的核心人物之一,而且还反对自己立毛氏为后,当众看不起皇后之弟,这与藐视自己有何区别? 本还以为夏侯渊这一脉还算是有几分可观,没想到夏侯霸居然干出勾结蜀人之事来! “一族三门,没一个好东西!吾定要诛之,诛之!”
曹睿恨恨地说道。 “陛下,东阿王上了奏章……” 唯一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廉昭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又想做什么?想要看我笑话吗?”
曹睿怒气冲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