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丞相被某只土鳖打断了思路,呆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准备要说什么。 众人皆不解其意丞相为何突然不说话了,唯有诸葛亮边上的赵云对着冯永投过来一个玩味的眼神。 冯永心里一惊,暗道你这般看着我做甚?没听丞相说吗?需要猛将当前锋,我又不猛!听不懂人话么? 赵云对着冯永古怪一笑,然后再次站出来。 冯永的心差点就吊到嗓门:这赵老汉,你的二儿子可是我的小弟,你若敢害我,那就莫要怪我让他当前军先锋! 只听得赵云开口道,“禀丞相,魏将军勇猛过人,乃是统领北伐前军的不二人选,某愿荐之。”
冯永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魏将军意下如何?”
诸葛亮问了一声。 “某只怕无功可立,若能督前军,某定会替丞相扫平陇右!”
魏延大喜,连忙站出来应道。 “好,那吾便派你督北伐前军,愿将军大破曹贼,扬我大汉之威!”
“诺!”
魏延重重地说道。 诸葛亮的目光扫过冯永这排的人,又说道,“魏将军为前军主将,须得有一人作为副将。”
“禀丞相,某愿作魏将军佐将。”
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子站出来,拱手道。 “好,廖将军果烈,有你做魏将军副将,某无忧矣!”
诸葛亮高兴道。 这是……廖化? 冯永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心道不对啊,廖化不是应该站对面对么?怎么站偏文这一排?这长得不像是武将,倒是有几分文士的气度。 廖化退回来,注意到冯永正好奇地盯着他看,当下对着他报以微微一笑。 这个就不是猥琐大叔了,而是有点小帅的大叔。 冯土鳖年纪小,于是装嫩,对着廖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同时心里对廖大叔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因为当年冯永成亲时,从未打过交道的廖化也曾派人给他送了一份礼。 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后面才从关姬的嘴里得知,廖化乃是襄阳豪门世族出身,又曾做过关羽主薄,与关家关系还算密切。 关姬的意思其实就是:廖化是大人留下来的关系,阿郎能收到他的礼,人家是看在妾的面子上。 冯永对这个历史有名的先锋还是很感兴趣的,在他的追问之下,关姬给冯永讲了一段廖化的往事: 当年自家大人失荆州后,廖化也被俘,归入东吴。 在东吴没呆两年,廖化因为思念先帝,于是诈死,把东吴的人全部骗了过去,然后趁机带着自己的老母亲,昼夜西行,奔赴大汉。 那时先帝刚好率诸将伐吴,在秭归与廖化相遇,于是就带他一起出征。 后来先帝兵败夷陵,诸将皆亡,廖化却能逃过兵难,随败兵退回蜀中。 冯土鳖当时听了这个事,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一直以为廖化是在关羽兵败之后,就直接从荆州跑回大汉了,没曾想过程竟然是这么曲折。 再想起这廖化在原历史上一直活到大汉灭亡,简直就是一个季汉活化石。 这个命……真硬! 怪不得在游戏里他有一个逃脱技能,捉不着就算了,还不会阵亡。 这特么的,简直比传奇还传奇! 这个豪门世族出身的有名先锋,如今看起来没有一点武将的剽悍,却是有几分儒雅,让冯永暗自嘀咕,果然影视里都是骗人的。 下边的冯永在想着事情,旁听军议。 上头的诸葛亮定下最重要的疑兵和前军,开始分派各军任务,点齐兵马,准备好粮秣,随时出发。 军议完毕后,诸葛亮特意留下冯永,嘱咐了一声,“此次北伐,你随我一起,所部随中军一起走,若有不懂之处,多看,多问,明白么?”
“明白了。”
冯永点头,跟随中军,正合己意。 诸葛亮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问道,“你的身子,当真无碍么?”
“真没事。”
冯永自然不敢告诉诸葛亮自己是失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知头顶上“当”的一声响,他忘了自己是戴着头盔的,直接敲到了铁皮上。 一向严肃的诸葛亮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宽容一笑,“没事就最好。若是觉得不舒服,记得早日说出来,莫要学你那个阿兄逞强,不然小病也要成大病。”
“阿兄?”
冯永一怔,“阿兄怎么了?”
全大汉目前能让冯永喊兄长的,唯有诸葛乔一人。 除却他是大汉丞相的儿子外,还因为当初自己来汉中,诸葛乔不但是真心关心自己,而且还给了创业之初的自己不少帮助。 诸葛亮治军严厉,冯永也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所以这几日一直没出过军营,自然也就没有与诸葛乔联系。 如今听诸葛老妖的口气,好像诸葛乔生病了? “大军集结汉中,他这个汉中的粮草官比较劳累,如今虽然开了春,但寒意未去,前些日子他只是有些咳嗽,说是受了点风寒。”
“起先没人在意,他也非要强撑着,谁知这病情竟是越发的严重起来,如今已经倒下不能理事,所以我才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说到这里,诸葛亮脸上掠过一抹担忧之色。 冯永一听,斜眼看了一下诸葛亮,心道现在你才知道担心?早干嘛去了?阿兄为何这般劳累?还不是你那个杨参军逼得急。 不过想想诸葛老妖的性子,说不得这还是他故意对自己儿子严格要求,以堵他人之口。 别人有个当丞相的老爹,那就是享福的,这诸葛乔有个诸葛亮这样的老爹,却是个受苦的。 冯永心里虽是这般想着,但看到诸葛亮这般关心自己,他自己倒也不好说什么,“我知道了。丞相,待会我去看看阿兄。”
诸葛亮点头,“大郎如今不在军中,已经移至城中休养,你去看看也好。”
说着,看了一眼冯永,脸上带着些许犹豫,“你府上的那两个名医,如今在何处?”
冯永一怔,什么时候大汉丞相也关心起医工来了? 心里有些奇怪,嘴里回答道,“一个在越巂,一个在锦城。”
诸葛亮听了,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欲言又止,然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冯永出去。 冯永看到诸葛亮实是有些反常,心里疑惑,只是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当下出得帅营来,便去城里看望诸葛乔。 本以为诸葛乔只是受了风寒,最多也就是发烧,哪知看到病榻那个双颊凹陷下去,脸色蜡黄无比的病人,冯永大吃一惊,“阿兄,怎么会病得这般严重?”
诸葛乔睁开眼,看到是冯永,勉强一笑,无力地咳了两声,“阿弟怎么来了?北伐在即,你当在军中多做准备才是。”
“你莫要操心外头的事。”
冯永走上前,小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我此次是来帅营议事,得知你生病了,得了丞相的允许,所以过来看看你。”
“为兄体弱,却是让阿弟见笑了。”
诸葛乔虚弱地说道。 “阿兄是过度劳累,这才病倒的,有什么好见笑的?这和体弱没有关系。”
冯永坐在榻前,把手放到诸葛乔额头上,发现果真是滚烫滚烫的,当下骂了一声,“给阿兄看病的医工怎么回事?庸医么?怎么连风寒都治不好!”
“丞相已经派了城里和军中最好的医工过来了,不怪人家。说起来还是为兄太不小心,刚发病的时候逞强了,等到病情严重时,已经来不及了。”
冯永看到诸葛乔说话都吃力,连忙说道,“阿兄你少说两句,这病我知道,说个话都难受。”
同时心里在暗骂,这诸葛老妖当真是无情,诸葛乔都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安排北伐,看起来竟然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不说不行。”
诸葛乔心有所念,苦笑一声,“这风寒之病,可大可小,为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 “阿兄,你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冯永连忙打断诸葛乔的话,同时眼中有些发热。 虽然没有经常与诸葛乔见面,但冯永知道,诸葛乔乃是实诚君子,他听从黄月英的话,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弟弟看待的。 这世间,对自己阿谀逢迎的人不少,嘘寒问暖的人也不少,但真正发自内心内腑关心自己,而且没有任何所求的,仅有那么几个。 而诸葛乔,则是其中之一。 虽然在对方看来,这只是他作为兄长对阿弟应尽的责任,但在冯永看来,这种真挚的感情却是世间难求。 “北伐在即,你这一走,我都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你且听我说完,成么?”
诸葛乔执着盯着冯永。 “成,成!你说,我听着。”
冯永不敢逼他,连忙说道。 “我有一幼子,年方五岁,单名一个攀字,在锦城由你嫂子带着。按理说,若是我熬不过这一关,幼子自有有大人照看。只是大人日夜操劳,心中唯有兴复汉室,怕是看不过来。”
“而且阿母这几年,常说大人亦是有操劳过度之像,故我心有所忧。所以我想着,若是我真有不测,家中幼子,烦请你多帮照看一二。”
“大人学究天人,可惜幼子年少,只怕是学不到大人的学问了。阿弟你出身不凡,学问天下少有人及,若是能指点幼子一二,为兄便是感激不尽。”
冯永听他说完,暗道不妙,这是打算托孤了? 托孤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诸葛乔没了后顾之忧,心气一泄,只怕当真是熬不过去。 只听得冯永轻声问道,“我师门学问,讲究的是因材施教。不但要看弟子材质,而且还要看其父母。”
“其中最佳者,莫过于双亲健在,家族和睦,因为我师门有句话,叫双亲才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先生。”
“阿兄若是当真想要我那个侄儿跟我做学问,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最佳者莫过于有阿兄与嫂子在旁,这样才不会有缺陷。”
诸葛乔听到冯永这话,喃喃道,“还有这等说法?”
“我如何会骗阿兄?”
冯永咳了一声。 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才是最大的,嗯,我没有说谎。 “我营中的医工对伤寒有独到之处,我已经让人去叫过来,让他帮你看看,应该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待我北伐归来,想来阿兄也养好身子了,到时若是还想让侄儿跟我做学问,那就选个好日子,把他送过来,如何?”
冯永轻声说道。 “也罢,就依你之言。”
可能是被冯永说动了,诸葛乔终于不再坚持。 冯永闻言,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出门外,吩咐亲随,“快,你等立刻回营,通知军中医官樊启,让他马上到这里来。”
樊启是樊阿的孙子,同时也是冯永的随身医生。 此次北伐,冯永又让他任随军医官。 如今冯永军中的医工,全是樊阿和李当之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医徒们,他们有着最基础的医卫概念。 那些错误的老旧规矩,这几年来冯永发现一个,废除一个,绝不留情。 就拿给产妇接生来说,以前有的产婆直接在床上洒一层厚厚的灶灰,让产妇直接躺在上面生孩子,说是可以止血。 血止住了,人差不多也感染完了,还不如不止呢。 如今樊阿远在越巂,因为那里既是冯永的第二个根据地,同时南中又容易流行疫病,正好带着学徒们去练手。 李当之被留在了锦城,因为张星彩一直没怀上。 这种事其实急不来,只要身子好了,随时都有可能。 道理冯永懂,可是阿斗夫妇不懂,所以冯永只能让李当之平日里开点什么补身子的药方,就当是给宫里的那对夫妇一个心理安慰了。 樊启很快过来了,听了冯永的吩咐,连忙带着学徒进屋里去。 冯永守在外头,心里有些烦躁。 怪不得诸葛老妖在帅营中问起自己府上的名医,原来是诸葛乔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妈的这两父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都是工作起来连命都不要的人。 诸葛乔身为汉中的粮草官,这些日子军中事务繁重无比,压力极大,这段时间他应该是透支了身体,偏偏这个气节又容易受到风寒,所以生病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若是早些治,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可是他非要强撑着病体继续劳累,所以一旦倒下去,基本就是重病。 历史上诸葛老妖没过几年也是这般模样,撑着撑着就倒下了…… 冯土鳖心眼不大,想起自己刚率军到汉中时,诸葛乔对自己所说过杨仪一直在催促他的事情,当下就有些迁怒到此人身上。 同时又有些恼怒诸葛老妖对自己儿子竟是一点也不讲人情,你若是说一句,杨仪这小人安敢如此? 过了一会儿,樊启满头大汗地从里头出来,冯永急忙迎上去,“怎么样?”
“回君侯,诸葛郎君病得很重,小人实在是没把握,最多只能减轻病情。这等病情,最好是能让大父和李师伯亲自前来。”
樊启显得很羞愧,有些不敢看冯永。 “这不关你的事,能减轻病情就是好事,你先开药,我自会派人去请樊医工和李医工过来。”
冯永安慰道。 同时心里终于明白过来,诸葛老妖故意提起诸葛乔生病之事,就是知道自己会主动帮忙,免得他在北伐前夕这个敏感时期亲自开口为诸葛乔求医,落个徇私的名头。 想到这里,冯永叹了一口气,为了北伐,诸葛老妖连自己都可以献祭出去,献祭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