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助理带着一沓文件走进来，对着陆行恭敬地说：“家主，一期过后一共剩下145个学员，除了608，皆已接受合约自愿退赛。”
金栀接过助理手中的厚厚的合同，一页页翻着，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内心复杂，明明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还有人自愿来她这里补习，十分刻苦，年轻女孩们的眼里闪着光。
但她也能理解这些女孩，陆行给出的条件太优越了。
她是清高，但也不是那么无知，《星梦集中营》给出的名额太少了，上面从来只选最顶尖的那一批，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无法付出足够的努力去突破天赋，就比如欢欢，她的存在就是这群女孩绝望的天花板。更别说608这批种子选手。
现在有另一条康庄大道摆在面前，保证了出道和前期一定的资源，谁能不动心。
而且……金栀翻到最后一个名字，确认除了608之外一个不少后，也就是说哪怕上面的审查合格后，这期节目也办不起来后，她疲惫地摆摆手，她现在暂时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金栀现在也想和赵承灵问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男人都这样恋爱脑？
以前娱乐圈无人插手，被早就定下的规则牢牢把控，现在规则被打破，市场上将会出现一批良莠不齐的少女新人，她们身上没有严格要求的合同，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庞大的利润下好的坏的都想来分一杯羹。
市场的下沉已经可以预料。娱乐圈的衰落无法抵挡。
为什么男人要这样恋爱脑？
金栀简直想要骂人，但一想到自己刚拿了第二区展览会的音乐制作，所有声音都被堵在嗓子里，脸色一时十分精彩。
陆行知道外面处理的差不多后，直接把欢欢拉走。
欢欢顺着陆行的力道离开，忽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什么都不懂，不懂威逼利诱、不懂强权压迫、不懂釜底抽薪、不懂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她只是觉得身后的人们的眼神很复杂，她们依然很爱她，但是就像笼罩了一层忧郁的蓝色火光，莫名沉重。
其中金栀老师的眼神非常难以形容，好像在看一片羽毛不可避免的坠落。
那种怜悯和畅快的眼神，给的对象……是陆行？
欢欢跟着陆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周围乱糟糟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不复之前的紧绷，偶尔从某处发出几声欢呼。
她被陆行拉着往前走，恍惚觉得世界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被按下了加速键。她被无法抵挡的浪潮推着前进，预感自己最终落入一张无法逃脱的密网。
四周所有人的情绪在感知里如同明灭不定的火光，唯有拉着自己的这个人如山岳般坚不可摧。
“我们就这样直接走吗？”欢欢问。
陆行似乎感受到欢欢的不安，捏捏她的手，说：“先带你看个东西。”
陆行带欢欢回到宿舍，卧室门打开，还未看清，就被陆行从身后遮住了眼睛。
虽然对方遮得快，但欢欢好似看见了一片肉色。
宿舍里一片狼藉，桌面衣柜都是被人翻过的样子。
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裸男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塑料和玻璃碎片深深插入皮肉，让人深深怀疑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旁边站着个男人，赵特接收到家主凌厉的目光，投降般举起手，同时动作飞快地用脚尖挑起旁边的桌布把男人辣眼睛的身躯盖的严严实实。
陆行脸色这才好一点，放下了遮住欢欢眼睛的手掌。
赵特心里‘啧’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不就是男人吗？从小见都见吐了。家主谈了小女朋友后愈发娇气了，这都气成这样，待会儿不得气炸了？
视线恢复后，欢欢一眼看到不堪入目的床铺，脸色顿时冷下来。
被子被卷得乱七八糟，床单被罩也被弄得皱皱巴巴，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上面还有一滩可疑的水渍。
“……”
“……”
欢欢闭上眼，感知里，地上躺着的男人是燃烧的赤红色，火焰一般的炙热爱意，灼热、完美、蠢蠢欲动、伤人伤己。
欢欢捂住嘴蹲下来，她感到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从未有过任何人告诉她，无论是身为人类的浅薄记忆还是来自血脉中先辈的传承，人类的爱意也可以这么恶心，感知里的完美感情其实并不完美，人类的复杂性在于如此纯粹深刻的同时，却可以如此令人厌恶，如此深爱的同时带来最深的侵害。
如果感知也会出错，那么她要怎样判断？怎样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
欢欢突然感到恐惧和迷茫，就像小孩突然被锯掉双腿，痛苦的同时不知道要如何行走。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街上的大人变得如此高大，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蘑菇，而所有人都是吃人的大树。
茫然间她只想躲回大海，人类狡猾、多变、善于欺骗和伪装、有厉害的电网和武器，而她只是一条还未成年的浅薄鲛人。
陆行抱住缩成一团的欢欢，手掌覆盖在她纤薄的脊背上，感受到掌下的身躯控制不住的颤抖。
从未有过的、病态般的怜惜欲和满足感从身体里无法抑制地升起，他兴奋到连指尖都忍不住地轻颤。
纤长的指抵住怀中人白皙的下颚，几乎是强迫般的令对方抬起头，展示自己崩溃美丽的面庞。
泪眼盈盈，陆行感到身体里古怪诡异的兴奋感更加强烈，在对方泪眼迷蒙的注视下没有了平常的轻声安慰，反而俯身用唇压住一只美得妖异的眼。
陆行没吻很久，起身，在欢欢恐惧的目光下挑起一个和平日完全不符的放肆笑容，好似有什么封印被打开，张嘴吐出个奇形怪状的固体物，看颜色像是珍珠，但是形状却及其扭曲。
欢欢眼睫一颤，另一只眼里的泪水盈满滚落，化为一颗饱满洁白的珍珠滚到衣服褶皱里。
陆行爱怜般地摩挲着欢欢细嫩的脸庞，这幅表情，这个眼神，原来欢欢被戳破强大表象后露出的柔软内里，竟如此可爱。
让人恨不得藏在家里哄一辈子，然后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危险，让她不得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