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山地间,倾斜的太阳光并不能完全穿透,那上下蜿蜒的公路大部分还藏在阴影中。那辆蓝色的商务别克正休闲地跑在公路上。半开的车窗中时不时地传出流行曲: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盼望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苏青蔓一家可是不急的,虽然村长说他们房子被石头砸了,但他们觉得不是窗坏了就是门砸了。难不成还有谁能把墙推倒了?在离村两公里的时候,车再也动不了。塞车了。在山里面塞车。这是公路进山村以来从未发生过的。苏英山说:“我到前面去看看,看是不是车祸,都是乡里,能帮帮忙也好的。”
苏母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拐过前面的山弯,走不远就是村子了。”
苏青蔓是司机,去不了,虽然她也想看看热闹。十多分钟后,苏母打电话给苏青蔓,说:“丫头,过来吧,前面的车都没人的,都停车进村了。车龙一直到村口,前面好像有几台消防车。可能是哪家着火了。你赶紧过来。”
二十来分钟后,苏青蔓气急气喘地赶到村口。里八层外八层的人群正堵着村口,更令她震惊的是,不远处那块小山一样的大石头凭空出现了。石头还冒着白烟。任凭她搜尽回忆也无法寻找到这块巨石的影子。这就是村长所说的石头吗?村长是不是对石头的概念有点误会了。她在人群中搜寻着父母。很快见到他俩正围着村长正着急地说着什么。苏青蔓也挤进人群,向他们靠过去。他们都站上了升旗台上。村长老常手上拿着个大喇叭,声音早已经哑了。多数时候只是摇头摇手。即使说话也只能耳语。苏青蔓用力挤上站满人的升旗台上。本来她是根本挤不上去的,超婶见到是她,也就让了位。她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已经吓呆了。在人群外见到的巨石正压在他们家的祖宅和燕子家上,自己家也被压了一些。这哪来的大石头啊,这是山谷啊。就算是滚雪球那也轮不上他们家啊,离山边好几百米哩。苏青蔓问村长啥时候的事。“凌晨四五点的事吧,那时我刚要醒,忽然‘砰砰砰’几声,晃动得好厉害,好吓人,我以为地震,赶紧把你婶给拉起来。拿了几个东西就要跑。可很快就没了动静了。”
村长摇摇手,没有回答,看像说不话了,旁边的超伯代为回答了。超伯继续说:“我家离你家也不远,被一块火石砸了大门,差点没把我家给烧了。”
台下的超婶接上说:“是啊,你不知道,那石头可厉害了,就砸一下,我那家门就烫得不得了。听傻华说,那些石头是天上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什么陨石。”
苏青蔓明白了,他们家中了万中无一的天灾,而且是天外之灾。她对父母说:“爸妈,赶紧回去啊,看看家里砸成怎样了,看能不能进去抢救点什么。”
她本来想让父母把证件钱财拿出来的,但人多口杂也就换种说法了。苏母说:“你以为我不想啊,不让进啊。村里的人全部都被疏散到这里来了。而且来了不少消防队员,听说火刚浇灭的,正排除安全隐患。哎,辛苦大半辈子,化为灰烬了。”
四周的人听了,多少有点同情。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中了火石的,可最多也就是砸了个茅棚,房子整体结构并无破坏。不像苏青蔓家族这三间,只能拆了重建,中间的祖宅直接拆也省了。同在升旗台的梅婶安慰着:“荷呵,村长说县上的大人也进去了,等下上前说去,看能不能拨点钱,帮补帮补。”
苏母还没说什么,苏英山却说:“钱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我担心的是燕儿一家,村长刚说她家没人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救出来了没。”
苏青蔓看见前面晒谷声有几个医护人员在忙乎着,应该是有受伤村民,但是并没燕子一家的影子。苏青蔓的手脚有些发凉。老天何其残忍,燕子一家本来就不幸,再来这一下,不是雪上加霜吗。想到这里,她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了。多年的姐妹感情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苏母一直在忍着眼泪,可见到女儿流泪,也被惹哭了。她说:“丫头,不能哭,还不一定呢。哭了,也就认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这时,里面有一群人向村口的警戒线走过来。其中一个人叫了村长过去。不一会儿,村长又把苏英山叫过去。然后他打开大喇叭,用那沙哑得不得了的声音说:“各位村民,这陨石可能有辐射,县长让大家离村十里......”村长还没说完就不断咳嗽,可能嗓子负担太重的缘故。旁边的村干部接过大喇叭,继续说:“县长说了,辐射对身体是有害的,会致癌,大家在镇上县上有房子的就出去住,没有的就投靠亲戚。隔壁的三洞村也在范围内,也要隔离。”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大多数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反正砸的又不是自己房子。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有好处。这下让他们有家不能回,这可不行。人群吵杂起来,有的问什么时候能回来。有的要求回去收拾收拾。有的说自己没有亲戚投靠,要求安置......各种问题,不足而一。那村干部不耐烦了,大声喊:“你们不要命了。先散了,明天到镇政府开全村大会,有问题到时反映。马上散,赶紧。”
他叫喊完,村长让另外一个村干部去指挥交通疏散。苏青蔓并没有离开,燕儿一家还没信,他们走不了。那边县长正了解这方面的事。村支书给苏英山介绍道:“大山,这是郭县长,他想了解一下你们家的情况。”
苏英山看着这个平时在电视上才见到的县长,右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点点头。郭县长露出那招牌的微笑,问:“英山,你好,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这次陨灾主要受灾就是你们这一房了。一排三间房屋,哪间是你的?”
其实这些情况都已经在苏村书记那里了解到了,但是关心群众的态度还是需要的。特别是呆会儿,市上面就要来人了,情况多了解些没错。这些年的公家工作经验告诉他,细节决定升迁。天未亮的时候,他就被镇长的电话吵醒在温柔乡里。他的第二反应就是要马上去现场。七点没到他就到里了。那时镇上的消防车也才灭完火,一群村民正围着那三间房子指指点点。他马上让村支书把村民疏散到村口,然后清点人数。刚开始并没发现缺人,只是有几个人受伤了,也并不是直接砸伤。后来让村书记对花名册再次核实,才发现有两家人一个人也不在。这就是细节。特别是刚才学霸秘书提醒他,这天外陨石有可能会存在放射性元素的。这放射性元素会产生辐射,能致癌。这还得了,马上疏散十里。苏英山可不知道县长此时心里的道道,回答说:“被砸了一半的那一个院子就是我的。完全砸掉的两间一间是祖宅,一间是飞燕一家的。”
“那你们家有人被困在里面吗?”
苏英山:“没有,昨晚我一家三口在县上过夜的。但飞燕一家没见到人,县长你得救救他们。”
郭县长拍拍有些激动的苏英山,说:“放心,消防队正在搜救了,我来之后已经把县上的消防大队也叫过来了。你知道他们家有多少人吗?”
“飞燕嫁到市里的,前天一家刚好回来过端午假期。她一家四口加上亲老妈,一共五人。哎,她那女儿才半岁啊。哦,还有一条大黄狗的。”
郭县长点点头,情况跟村书记汇报的并无出入,除了那条狗。“我们会全力搜救她们一家的,你不要担心。既然你县上有地方住,就先回去休息,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的。至于善后事宜,等跟市里汇报后再决定。”
苏英山点点头,走了回去,看着燕子妈的房子,又不想就这样离开。房子被压住外的那些地方,消防队已经全部搜寻过了,并没有发现。之后,他们需要钻到石头底下去搜救,但队里没有工程机械,又怕出现二次灾情,所以目前只能以遥控设备来探测。这时,消防队那边出现了一些骚动,好像发现了什么。刚回到村口的苏英山以为找到人的,立刻想过去帮忙。但是被村长老常拉住了。老常说:“大山,你这不是胡闹吗,那边有两个消防队呢。他们搞不定一个房子吗?市上的人就到了,你这不听指挥咋行啊。”
他话音刚下,一个车队就朝村子来了。郭县长马上迎上去,第二辆车下了一个国字面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县长稍稍弯了点腰,说:“王市长,您亲自来了啊。”
王市长没有回答,转而对秘书说:“让工程队参加救援。后面天文台的同志也到了吧?让他们核实是否存在辐射。”
看着秘书去安排,他向巨石方向走去,才跟县长说:“都出现伤亡了,我能不到吗?郭县啊,这事怎么不早点汇报?天文台上班才汇报的,也比你早啊。”
虽然王市长语气中并无责怪,但离县长后背却开始冒汗。这不会是要找人顶锅吧,可这是天灾啊。老子处理也算及时了。郭县长立马说:“市长,这样的,我天亮就到这里指挥疏散及救援,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有些情况也需要核实,所以汇报稍微晚了一些。目前情况已经明了,主要受灾房屋三间,一间空房,一间村民昨晚不在,现在就剩下一间了。也就是消防大队正搜救的那间。里面可能困了五人,三大两小。”
郭县长害怕顶雷,立刻把自己的贡献先提了。王市长可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他还想向上走的。虽说这是小范围的天灾,但出现了伤亡,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小乌点。哎,看来得走动走动了。他想。王市长抬头看看面前在块小山般的巨石,继续想到,若是这块天外石头能补上这锅就好了。天外?他心里一颤。辐射。要是有大范围辐射,那这两个村的村民的辐射病和这片生态源的污染都得算到他的头上。王市长马上去天文台的同志那边,问操作着机器的那个人。“你好,有辐射吗?”
那个天文台的工作人员也是个呆子,看了看市长,说:“你看,机器显示,辐射不小啊。”
“啊,那得让消防队的人员穿防辐射服啊。这辐射半径多大,我得马上做紧急预案。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防止扩散的?”
市长一听见有辐射,手脚就凉了,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就不是走动能解决了。这会让老百姓指着自己的脊梁骂啊。另一个工作人员见市长发白的脸色,知道他误解了。于是上前解释,说:“市长,你误会了,是这样的,这陨石经过大气层摩擦燃烧,肯定是有热辐射,这种辐射很正常的,还没太阳的紫外线毒。”
这就尴了个尬。哪来的呆子,不早说。搞得这心情坐了个过山车。可是那个正常的天文台工作人员又说:“当然这只是陨石周边环境测验所得,至于陨石本身是否含有放射性物质,还得取样化验才知道。触碰过陨石的人,事后还是去医院做检查好些。”
这话让王市长落下的心又提起来一些。怎么这些技术人员说话都一节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