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抵挡权力的诱惑,对一个执拗而偏激的人来说,更加如此。
阿布伦率领他的农奴大军消失在天际线,去广大的西部闹流贼,杀土老财。
难度很大,随时可能会惨死在某个角落,老哈提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给了他三百异密,都是他绝对信任的人,希望可以保住那个不听话的宝宝?
不是老哈提不想倾尽全力,而是异密,本身就是和卓阶层之一,只不过是最底层的和卓,靠武力来讨生活。
这样的人,同样是看不起农奴的,更不会情愿带着农奴去造反。
就那三百人,已经让老哈提倾尽所有,几乎掏空了身家。
雏鸟总要高飞,老哈提再也拦不住阿布伦,何况还有主子在暗戳戳怂恿?
“我的人会尽力保全他的,前提是他要听话,呃,这个对他来说好像有点难?”
总要安慰一下,对于老哈提同阿布伦之间的关系,赵大少有些摸不透?但不妨说一些场面话。
“但愿如此吧。”
老哈提一声苦笑,“少帅,新任叶尔羌可汗阿不杜拉.贾哈尔已经在苏城聚兵,其前锋已经向焉耆杀来,还请少帅早做应对。”
所谓苏城,即阿克苏。
“嗯嗯,本帅已然知晓。”
赵大少似是莫名晦气。
“非但如此,准噶尔也动了,巴图尔珲台吉率军三万正在杀向吐鲁番,作为宗主,我辽军需要协防吐鲁番。
同时,又有一部准噶尔骑兵向哈密运动,应该是辉特部,他们试图截断哈密同大辽后方的联系。
三路大军啊,压力不可谓不大。
哈提,作为西域地主,你对准噶尔同叶尔羌战法自是熟悉,可有什么建议?”
老哈提老脸抽搐,这就是太过高调,太过嚣张的后果,将能得罪的人全得罪了一个遍,这不是自己找抽么?怨得谁来?
“臣不敢!”
老哈提实话实说,“臣对辽军制度一窍不通,这些日子观察,也只知晓辽军善用火器,所以不敢妄言。
只说准噶尔同叶尔羌。
准噶尔诸部,尽皆游牧,居无定所,善骑善射,我畏兀儿不如甚多,所以历来都是以防守为主,不敢同其旷野大战。
叶尔羌,以步为主,以骑为辅。
步兵着重甲者少,穿皮甲者多,以刀剑长枪为主,配备少量火器。骑兵着铁甲,善砍杀,善冲阵,但作战距离,作战时间有限。”
“准噶尔没有配备火器?”
“有,但不多,且多是缴获所得,不值一提!”
作战,打的就是情报,辽军历来重视情报收集,有多少情报都不嫌多。
手中的筹码虽多,但限于地形不熟悉,赵大少只能采取防守反击之策。
先打着看!一边打一边琢磨应对之法!
尚可喜为主,孟乔芳为副,两团万人守焉耆。
哈密自有于庆之、曹君庭部驻扎,两万陆军,最好有人去打,保证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大少则率领三万骑兵东返吐鲁番,同巴图尔珲台吉较量一番,看看准噶尔诸部到底继承了成吉思汗的几分本事?
但有一事令赵大少不解,准噶尔名义上的盟主固始汗在干嘛?
没有这个老货的情报,赵大少行军变得小心翼翼,即便克里木数次催促援军,他这一路人马依然如老牛拉车,慢慢悠悠。
军情一日三变,这一日却是没有一个吐鲁番的信使前来。
出不来了,吐鲁番城池被围,巴图尔珲正在指挥大军猛烈攻城。
而此时,赵大少还需两日才能赶到吐鲁番近佐,若是行军速度不变,也可能三日,或者四日?
当下,赵大少手中还有六个骑兵团。
牛二宝、耿仲明部皆龙骑兵。
吴克善、迈达礼、车跟、诺尔布部皆轻骑兵。
自来至西域以来,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相比于战死,因水土不服而病死的可能还要多些。
只打了一仗,还基本是在追杀,能有几个战损?
大多数时间,就是呆着,偶尔出去,也是巡逻征税,或者保护商贾行商赚些外快,大抵闲的有些蛋疼。
好不容易出征吐鲁番,然而也是路过,也没有打起来。
焉耆……被本地一糟老头抢了功劳,也没大军什么事!
人人都怕死,士兵也不例外,但往往是出征之前害怕,当真正进入征程,杀入战场,那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丢下恐惧,唯有嗜血!
起码辽国的兵大抵都是这个脾性,这要归功于辽国的军功制度!
两个字!
“舍得!”
历来占据一地,都是大头兵第一个拿好处,死了的优先,活着的紧随,头汤谁也不能抢!
愿留下来定居的分房分地封官,最不济也能在小镇上混身制服。不愿留下来的,那便折算钱财,归家之后自取。
这是明财,还有外财呢?
水至清则无鱼,赵大少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发现这就是句屁话。
水……什么时候清过?
自始至终,四海也好,辽国也罢,这支军队干架就是为了钱,崇高的理想,伟大的奉献跟赵大少手中的军队不沾边。
也许有,但也只不过是个例。
所以这军纪总是不能令赵大少如意。
好在有军训打底,正规军校出身的军官占据一定比例,便是投诚军官,也要培训三月,加之纪律执行力度也颇大。
总得说来,这支军队的纪律勉强及格,就现而今各国的军队来说,那就是最好!
但夺城抄家,往兜里划拉一点物件,打包发卖桌椅板凳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屁股后有一群商贾跟着呢,就是为了从大头兵手中收购便宜货。
大头兵是不敢出去抢劫的,那玩意一旦被发现,就要掉脑袋,发战争财也要掌握时机,老兵对什么时候可以下手门清。
可没仗打,就没有军功,更没有机会拿外水。
最近,军中便有些怨言滋生,都有些急,不少人跑到赵大少那里请战。
各种借口都有,赵大少对此心知肚明。
列强嘛,军队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对比其他军队,已经堪称良善,还想怎样?
尤其是手中的几支轻骑兵,当初时间紧迫,也不过就集训了一月,像诺尔布带来的那一团喀尔喀骑兵,训练不足半月。
都是匪风不改,抢劫成性的底子,时间一长,就有些压制不住。
“少帅,大军现在就扎营?”
吴克善本是前军,青天白日的,且还没有到炎热的时节,怎的就突然不走了?不是说吐鲁番战况紧急么?
“你没有收到传令兵的命令?”
“呃,收到了。”
吴克善打马转了几圈,又跑到赵大少近前。
“少帅,末将本不该问,也知这扎营自然有扎营的道理,只是么……这手下的士兵最近有些暴躁,甚至还有些埋怨。”
明生放下手中纸笔,略有不解。
“暴躁情有可原,可埋怨是怎的回事?是吃不饱还是穿不暖?”
“不是,不是!”
吴克善急忙摆手,苦笑言道“也只是一些不靠谱的流言。”
“说!”
“呃,有流言说是怕蒙军抢了汉军的风头,所以才迟迟不肯进兵,不然为什么哈密同焉耆都驻扎的是汉军,而其他……”
“嗯?可知流言从哪个团开始流传?”
“不知!”
吴克善偷看赵大少几眼,“都是以讹传讹,也没办法追究来处。”
“坐!”
赵大少倒上两杯清茶,自斟自饮。
“本帅不敢说一碗水端平,但对蒙人如何,你当心中有杆秤。防守,汉军所擅长,野战,蒙人所擅长,何来偏颇?
之所以行军放缓,旁人不清楚,你怎的也不明白其中真意?”
“末将心有猜测,可是要消耗克里木?”
“你既然明白,为何又跑来问某?”
赵大少似有责怪。
“此其一也,克里木表面上臣服,实则心怀鬼胎,让巴图尔珲教训教训他,未尝不可。
只是要掌握一个度,逼急了他,投靠巴图尔珲,那就闹笑话了。
真正令本帅担忧的,是固始汗在哪?
这条老狐狸,自我军入西域,便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会不会在哪里藏着呢,随时准备给我军致命一击?
所以行军要缓,宁愿多花费一些时间,也决不能陷入任何可能的困境。
本帅有一种直觉,这个不曾谋面的老狐狸,才是西域征伐最大的敌人。”
“可是这流言……”
“不必理会!”
赵大少面色冷然,“战胜之日,自然烟消云散!
切记你的使命,我大军安危,很可能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喏!”
吴克善出营帐,不由拧眉沉思。
“难道,他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