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苏汐的别扭被顾云深尽收眼底。她的手不自觉将枕头一角紧抓,移往窗外的眸光忽明忽暗,犹如她的心境,兵荒马乱,激荡得厉害。他非但不给她时间缓释,还要佯作一无所知,对她步步紧逼,“脚踝还痛吗?”
苏汐的心脏里好像被撞进一只巨大的鼓,顾云深手里握着鼓槌,每当他开口,无论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一记重击。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颤,全身僵麻……“没、已经不痛了。”
她哑声说完,又苦着脸无力的问:“为什么你这个总统可以当得那么清闲?”
强行推掉三个会议,一个面谈,半个月前就预订的重要的慈善宴都找了借口搪塞缺席。这么做的后果,是明天将面临成倍的工作量。根本没有“清闲”可言。“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顾云深说完,抱歉的笑了笑。他知道她在竭尽所能的回避自己。苏汐听出画外音,连忙附和道:“我没事,你去忙吧。”
“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他邀请,试图修补他们之间复杂破碎的关系。还能修补吗?苏汐不确定,整个人像只蜗牛一样往床的另一端缩。即便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举动状似不经意,遗憾在他的眼里,明显得令他无所适从。“汐,不要躲我。”
顾云深移身靠近,探手捧起她一缕发,不自禁的放在唇瓣上,亲吻。他很想拥住她,像从前一样捉弄她,把她弄哭,再把她哄笑;想像在狄奥尼索斯岛上的那个夜晚,和她一起沉沦,癫狂,无休无止。苏汐却在这一刻忽然冷静,无法回应他眼底热烈的追求。“秦识的娱乐公司旗下有一支很出名的乐队,下个月要来A国做巡演,他把企划案给我做。”
她缓缓的说:“我本想在下午做完收尾工作,可是,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秦人’是D国最大的娱乐公司,托秦识的福,苏汐寒暑假都会在那儿打工,市场运作和娱乐策划正是她擅长的事。这些,顾云深一直都是知道的。苏汐环视这间舒适的卧房,对他做的一切兀自感激,但之余……“我总会想起四年前,我们最后的那场谈话。”
闭上眼睛,生动的画面会浮现在脑海中。她无助得只能靠嘶声咆哮来宣泄,他用近乎无情的决断,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很冷,他们浑身是刺,无法相拥取暖,连看对方一眼都是痛。他要顾全大局,而她只想逃。如果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口,那么四年对苏汐来说真的太短。她尝试过像从前那样和他相处,可是,不可避免的失败了……青丝如情丝,松散在顾云深的指尖,他想用力抓紧,怕扯痛了她,更怕稍有松释,就会永远失去。“当时我的态度很糟糕。”
他试着解释,“为此我……”“是我不对!”
在他说出歉意的话语之前,苏汐抢白,“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
那时老总统还在重症监护室,林秋夫人成了总统府里人人闭口不提的疯子,云澜殿下尸骨未寒,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而复生 ’是个美好词汇,只存在于不切实际的假想中!不管她有多愤怒,也不该说出 ‘一命抵一命’这样幼稚的话!“苏汐……”顾云深轻喃她的名字,胸口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你没有做错,不需要向我道歉。”
说时,他不自觉的看向摆在玻璃柜里的那张相片。相框的夹层里藏了一个可笑的魔咒,现实如此讽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语成谶!“是啊,宋奶奶也说那不是我的错。雪芙还安慰我说:过去都过去了。可是我仍然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知道你千方百计让我回国,到底是为了逼父亲露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苏汐轻颤着呼吸,颔首把额头抵在双膝上,“顾云深,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G区的中庭是一座古希腊风格的水榭花园,雕琢了诸神之战的四方形白玉石台呈平面几何形状交错相连,每个角都会竖起一根挺拔的罗马柱,柱与柱之间,长椅背靠开满白色睡莲的河池摆放。将近五点,洛雪芙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中间,保持微笑,翘首以待。半年前,在完成了从娱乐帝国洛家大小姐到总统首席特助的华丽转变后,她的耐心也日益渐长。在总统府工作需要绝对的耐心,不是对大众,而是对龟毛刁钻的总统大人!李泽靠在她左手边的罗马柱上,不时望向河池对岸梧桐林里的别墅。就在几个小时前,阁下把自己从前的居所让给了苏汐。虽然规矩对阁下而言形同虚设,但,这不合规矩。何况那个人是苏汐,失踪的前特勤指挥官苏岳明的女儿。想得越深入,他脸色越沉冷。洛雪芙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弓起背放松,用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的和他搭话,“想不明白了吗?指挥官大人。”
这位总统府的新任特勤指挥官,身形高挑瘦长,五官清秀俊俏,皮肤白嫩得在太阳下能焕发出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光!就是他这么个通身只外放斯文气质的家伙,一口气打破当年苏岳明在警校保持的所有记录,并以全能姿态毕业。在总统府就任后,时常和洛雪芙在权限和职责问题上发生口角。于是综上所述,看到他此刻摸不着头脑的形容,老资历的洛家小姐心情就变得很好。“阁下为什么要让苏汐住进G区?”
李泽问得直白。“苏汐在总统府长大,和阁下青梅竹马。如今她完成学业回国,阁下对她诸多照顾,有什么问题?”
洛雪芙大打太极。李泽觉得这里面问题大了,“在狄奥尼索斯岛的那晚,要不是你拦着我,阁下也不会和苏汐一起离开宴会现场,失踪整晚,差点酿成大祸。就算她在总统府长大,员工家属区二单元701号才是她家,G区是……”“还好你只是阁下的特勤指挥官,不是那群喋喋不休的内阁大臣。”
打住他的说教,洛雪芙站了起来,一边走动一边舒展胳膊,“待会儿阁下来了,你自己问他吧。内情很多,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内情?”
李泽心思微沉。在A国国民的眼里,苏家父女是四年前直接导致云澜殿下丧生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