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针落下,白子墨话说得丝毫没有顾忌。仿佛他在的时候,荣靖的眼线尽可除去,他似乎也不害怕这些话会传到荣靖的耳中。白子墨自顾笑着:“姑娘想要圣上的信任,微臣便为姑娘制造一个机会,姑娘难道不该欣喜吗?”
我止住了他继续施针的手:“你无非是觉得我这个体质,很是适合做一个试验品,但是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自作聪明,我绝不会放过你。”
“姑娘想要如何不放过微臣?”
白子墨毫不介意,停下了手,拉过一个矮凳来,就坐在我的对面。似乎陷入思考当中,白子墨嘴角微弯,笑说:“让微臣猜猜看,姑娘会让圣上直接取微臣的命吗?还是说,姑娘也想使用美人计?”
“恰好微臣是个看重皮相之人,姑娘若是选择后者,微臣倒很是期待。”
此人根本没法儿好好交谈。不过白子墨却也并没有想要和我交谈的打算,兀自说道:“微臣方才在外面遇到李将军了。”
他在我面前,称呼起李蒙来,向来都是将军。有意让我知道,他晓得李蒙与我之间的羁绊在哪儿,也了解我过去的所有一般。“又如何?”
荣靖心中的疑虑我已解释得够清楚。李蒙又是朝廷重臣,背后势力同样盘根错节,这也是荣靖当初会继续重用李蒙的原因。料定也不会因昨夜之事,怎样地为难于他。也就没甚么心思与白子墨继续谈论这样没有意义的话题。但白子墨却笑意愈深:“他说,不知自己的执着,竟带给姑娘这样大的麻烦,所以特来请罪。”
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这是他赔罪的礼,托微臣送来给姑娘,姑娘千万要收好了,若否,再因此而牵连出什么来,微臣可是担不起这个罪名。”
是一个精致的锦盒。我没动,只是看住了白子墨。他无辜回望,耸然一笑:“原先李将军还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东西才好,与微臣求了好久,微臣才给他的主意,就是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了。”
我还是不为所动。“姑娘难道不好奇,里面盛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却不等我动手,自己便缓缓将那锦盒打开了。是一块琥珀玉。但不同的是,明净透彻的髓心之中,赫然两条长线一般的物什入目。白子墨将其放在了我的手心当中。近看了,我才知,琥珀当中的线状东西,其实是……人的筋脉。习医多年,我不会认错。取下筋脉后,将其用药水浸泡过后,再以及其特殊的工艺封入琥珀之中。很多珍爱收藏琥珀之人,有时都喜欢在琥珀之中以这样的方法嵌进其他东西,以用来观赏把玩。但是用人的筋脉,这个法子却实在太过残忍。“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双手拿不稳,一个颤栗,琥珀玉从手上掉落了下去。白子墨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了。笑道:“姑娘难道不该问问,这是谁的筋脉吗?”
果不其然!“谁的?”
我听见自己的嗓音极是沙哑。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轰然炸开,将我好容易站稳的身躯再次炸得向后倒退了几步。“自然就是姑娘所想之人。”
白子墨回答得很是坦然,仿佛在与我讨论今日的天气晴朗与否,“那人手筋已断,微臣总觉得,不若天残配地缺,就将他的脚筋也一齐取了下来。”
“微臣手生,从来没有这样尝试过,但好在那人是个练武之身,即便微臣刀子钝些,但好歹也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这双筋脉,是翁六的!可分明,翁六被荣靖关押。不管怎样,荣靖都没告诉过我关押他们的地方在哪里。“你对我诸多调查,几乎快要比我都了解自己的过往,白子墨,你究竟何许人也?”
稍稍定了心绪后,我睇他一眼,目光紧紧逼视着。我真不能明白白子墨的目的为何。若他的目的是在药王谷,那他早在荣靖的帮助之下,便已经获得成功。若他的目的是我,也不过还是为了噬心蛊与我这个天生与常人不同的体质。但我如今处处受限,完全任由他摆弄。白子墨又何须费这么大的心力?他动了翁六等人,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或许有办法使得荣靖放人。但却发觉他提早动了手,荣靖又岂会轻易放他过?分明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白子墨看人一向不错,只是笑:“微臣是鬼医世家的人,姑娘怎么身体衰弱,连记忆力也衰弱了不少?”
“你就不怕死吗?”
我手指抓着桌面,指甲应声而断。“微臣一早便说过了,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微臣便越是喜欢去做。”
白子墨毫无惧意:“微臣只怕姑娘不会出手,若是姑娘出手,必然是一个很好的敌手。”
他将那块琥珀留下给我。“姑娘切莫伤心过度,否则,只怕怀上龙胎的几率又要降低了。”
白子墨前脚刚走,宋甜儿便一脸担忧地进来。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紧握着的琥珀之上:“姑娘……”闻言,我将气得僵硬的身躯放松了下来,无言将那块琥珀放回了锦盒当中。转而问向宋甜儿:“你在外面都听到了?”
宋甜儿摇摇头,复又点点头,说道:“甜儿后来才过来的,听到一些,但……除了甜儿,并没有其他的人。”
“姑娘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竟然连宋甜儿都瞧得出,我这阵子的蛰伏,是别有所图。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然后将其锁了起来,也不瞒宋甜儿:“再过不久,圣上会去祭祀,而我,要出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