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雄把手里半截砖头丢给对鬼，对鬼检查起来，货真价实的实心砖头。殷雄问：“还打吗？”
对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旋即兴奋道：“你这是功夫吧？收我当徒弟成不？”
“师门严格着呢！”
殷雄胡掐道。“没关系！我都可以！来来来，我们加个微信吧。”
对鬼边掏手机边走来。殷雄无语道：“没手机。”
“没事，买啊，当我的拜师礼，你喜欢哪个牌子的，华威欧破威武爱疯随便你选。”
对鬼壕气道。“……”对鬼拉着殷雄往桥头走，殷雄硬是拿他没招儿，有这么个热情的徒弟，貌似还不错呢。两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干人发怔，谁都没料到，事情就这样翻篇了。……对鬼觉得拜师礼太轻（殷雄选了部便宜的手机），又替殷雄挑选了个炸弹靓号，然后热情地教殷雄使用微信，再转了一千块钱给殷雄。林林总总加起来，对鬼花了将近一万多块，心意很足，整得殷雄怪不好意思。小虎回来的时候，秦浩和徐老已经聊了很久，秦浩问清近几个月徐老的损失，以及爷孙俩受到的欺负，徐老一开始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没多说，最后还是秦浩质问几个小弟，才得知真相。秦浩承诺双倍偿还徐老，并诚恳地跟徐昕道歉，安慰鼓励了许多话。小虎在旁听得羞愧难当，肠子都悔青了，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就差给秦浩跪下磕头了。爷孙俩自然不知道小虎为何这么大反应，被吓得怔住。“浩哥，善后的事情交给我吧，篓子是我捅出来的，我来担！”
小虎悔恨道。“好！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有点担当。记住，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对得起良心。”
秦浩欣慰道。“下次我再走歪路的念头，你直接先废了我。”
小虎郑色道。秦浩不再说什么。看得出来小虎是真心悔过，拿出纸笔开始写保证书，模样比小学生还认真，可惜……许昕忍不住提醒：“好多错别字呀。”
小虎蜜汁尴尬。徐老和秦浩都忍不住笑了，场面一片和谐。中午，秦浩做东，就近找家小馆子炒了几个家常菜，吃完饭才告辞。临走的时候，对鬼冲殷雄作出打电话的手势，一个劲儿道：“师傅，有空了打给我，一定打给我啊。”
送走三人，殷雄招了辆车尾随至工程大学附近，秦浩报地方的时候殷雄暗自记住了，他想打听打听秦浩三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当然，他现在相信秦浩绝对不敢阳奉阴违秋后算账，只是收徒的问题，真要将一身本事教给对鬼，首先得对对鬼的人品有一定了解才行。到了地方，殷雄很尴尬——无法支付车费，提示绑定银行卡才能使用支付功能。司机摁下计费器，瞅了殷雄手机屏幕一眼道：“没事，十几块钱，确定你不是故意坐霸王车的就行。”
殷雄道谢，司机笑笑道：“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呢，等你绑卡了再发给我吧。”
两人加了微信，殷雄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同志，你认识江燕涛吗？”
司机立刻换了副笑容：“你是涛哥的朋友啊，早说嘛，叫同志多见外，叫兄弟。”
看来江燕涛在业内名气很大。殷雄问司机要了江燕涛微信，总归是都是当过兵的陌生战友，有种特殊的亲近感。下了车，殷雄就近找几家店面打听秦浩，结果令他大感惊讶，秦浩在这一带声名大噪，口碑极好。虽然现在是学生放课，餐馆高峰时期，但殷雄几乎一问到秦浩，不管服务员还是老板，都非常热情替他指路，就跟刚才司机的笑容转变一样。甚至有个胖胖的女同学自告奋勇要带殷雄去找秦浩，殷雄婉拒后，女同学生气道：“你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啊。”
弄的殷雄哭笑不得。其实殷雄从刚下车的刹那，心里就有了初步答案，因为出身特种兵的他，感知敏锐，几乎可以说是职业病吧，比较敏感，下意识会从多个角度去分析所见所闻，得出的结论是：这地方比较安宁。试想，如果秦浩真是恶棍一流，附近普通人会安宁吗？这种若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无法作假，所以还他知道，那个胖胖的女同学还真对他有意思。殷雄不用再去找秦浩，通过秦浩的人品，已大致清楚对鬼也坏不到哪儿去。他问了路，老老实实坐公交车回去。回去的时候，徐昕已经上学去了，今天不是周末，小丫头已经算旷了半天课。徐老则在砌纸墙，把屋子隔成了两间小房。殷雄好奇道：“您这是……”徐老擦了把汗，瞪眼道：“防止你半夜偷看。”
殷雄刚想反驳，眼角余光瞥到纸墙另一边多了张新床，同样是用厚纸板叠起来的，已放好薄棉被和枕头。他忽然明白了徐老的意思，心下一片感动。这算是徐老正式接纳他成为家庭一员了。“别嫌简陋，等你找到工作再搬走就是。”
徐老弄完手上的活儿，走去江边洗手。殷雄躺上新床试了试感觉，很硬，但是心里很温暖，这种感觉忽然拨动他心田最柔软的那根弦。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月色微光下的稚嫩脸蛋。妹妹……你在那边过的好吗……想着想着，眼眶已湿。两天来积累的疲惫随着神经松弛释放出来，不知不觉就已睡去。他再次做了那个梦。确切来说，那是他最不愿回首的一段回忆。——最想忘记的回忆，却恰恰是最难忘，人类真悲哀。梦中，圣诞节前夜，鹅雪飘洒，街上张灯结彩，充斥着欢声笑语，繁华非凡。阴暗冰冷的巷子里，蜷缩着两个孩子，男孩紧紧抱住女孩，互相取暖，女孩身上很烫，发着高烧，已烧得神智不清，嘴里呜呜咽咽呓语着什么。男孩能听懂，因为女孩早就不再活波，甚至被两年来的逃亡经历折磨的沉默寡言，她说的事情，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情，比如好冷，好饿，好难受，别打哥哥，妈妈别走……男孩没有哭，因为男孩也早已成熟，两年来他肩负着照顾妹妹的责任，他做的事情，也一定是关乎生存的重要事情，比如打架，掠夺，乞食，流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杀过人！是的，他完全不敢确定，战争太多，尽是最阴暗最底层的战争，关乎生存的战争。在各式各样的残酷战争中，总是会流血的，至于有没有人因此死亡，他怎能确定。就像他自己，即便死在阴暗中，尸体被野狗叼到某个角落啃食，谁又会知道呢？整整两年，他活下来了。他喜欢各式各样的节日，尤其是清明节，人们献祭给先人的食物，总能令兄妹俩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