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薰楼与燕清淑的关系,燕清淑并没有向江千越隐瞒。按照燕清淑的说辞,那就是如今颐薰楼的东家掌事人,曾经是其父燕鸿瑾的红颜知己。燕鸿瑾丧妻之后,彼此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并且一度到了要谈婚论嫁续弦。然而后燕家的一系列变故,使得这件事情一拖再拖,最后以一场大火为结束,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遗憾。不过也正因为这层关系,燕清淑后来才悄然入驻颐薰楼,并且以才艺舞姬的身份,暗中收集庞杰的罪证。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燕清淑年纪轻轻,就能探听到一些消息而不被人发现,并且能在此地生活安定了。至于姐弟二人为何在老宅闹鬼,其实无外乎两个原因。一则是挑动庞杰神经,毕竟这种疑神疑鬼,很容易消磨人精神,更有时候会打乱对方的方寸,从而露出一些破绽来。一则是为了掩盖密道,免得经常有人来往暂歇,会逐渐发现些许端倪。如果以闹鬼的形式蔓延,不仅会让人畏而远之,更会让其他人不敢动那片区域。“听雪姨说,你曾经想用美人计?”
江千越突然回了一句,这口中提及的雪姨,就是燕鸿瑾的红颜知己,也就是这颐薰楼的主人。“我……”突来一问,让燕清淑蓦然一愣。“算了,我就不细问了。”
江千越一摆手,“不过从今日所见来看,这庞杰对你倒是没什么兴趣。”
今日在鉴古斋,江千越提及书清妍,还特意观察庞杰的反应。然而结果让他很是意外,庞杰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言外之意,就是清淑蒲柳之姿,难以让人勾心意动了?”
见燕清淑流露好胜之色,江千越摇了摇头:“那倒不见得,可能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吧,其实我认为,雪姨或许比你更有吸引力。”
“你!”
燕清淑被噎得不轻,正要反击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江公子,说话还请慎言。”
进来的是一名妇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让人就是美艳动人。言谈举止之间,有着不一样的风情。“雪姨,他只是随口一说。”
燕清淑急忙起身,神态中带着几分紧张。“哼,才见了多久,就开始帮着外人了?”
雪姨对着燕清淑指指点点,“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雪姨,你说什么呢?”
被雪姨这么一说,燕清淑顿时脸蛋一红。这时,江千越起身行礼:“雪姨,晚辈虽然说的粗俗,但也未必不是事实。”
雪姨柳眉一动:“哦?是老东西告诉你的?”
江千越知道,雪姨说的老东西是庞杰。其实庞杰并不算老,也就四十岁左右,放在他那个年代,那可是标准的中年人,更是人生的当打之年。然而在雪姨口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老东西。这其中既有这个时代年龄问题,也有说话之人的一种戏谑。“那倒没有,这些不过是晚辈的猜测。”
江千越认真道,“当晚辈说起颐薰楼时,那庞杰神清明显有细微变化,反而到了燕姑娘这里,就显得过于平静,那么晚辈就大胆猜测,那庞杰或许咳咳……”江千越象征性的轻咳一声,后半句他没有明说,那就是庞杰大概率是不喜欢小年轻,而是喜欢有风韵的年龄段。“清淑,你先出去。”
“是!”
燕清淑虽有一些犹豫,但还是默默退出了房间。待房中只剩下两人,雪姨便坐了下来:“关于燕家之事,你确定能做到?”
“雪姨信不过晚辈?”
“是!”
雪姨回答的很是干脆,随后瞥了一眼江千越:“清淑那丫头太年轻,很容易受人蒙骗,尤其是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江千越顿时有些无语,心说我这样人怎么了。“坦白来说,我对你能否替燕家申冤雪恨并不抱希望,但也不希望清淑因为你而沉沦。”
一听这话,江千越就坐不住了:“雪姨这话过分了,晚辈自问行的端坐的正,不曾对燕姑娘做过什么,况且这件事情也是彼此交易,为何在您眼中,晚辈倒是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你很嚣狂,与你写话本小说的笔法,有着天壤之别。”
雪姨到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以流传的话本小说人物,与江千越的当下态度做了比较。这看似一种事实比较,实则是在绵里藏针,暗示江千越表里不一。江千越听完这些,心说眼前这女人果然是有一套。然而面对揶揄,江千越也不示弱:“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本就是相辅相成,也并非是自相矛盾,除非心中早有成见,故而凡事都心有芥蒂。”
“好一张利口,那就谈一谈正事。”
雪姨望向窗外,“方才,鉴古斋的人离开了。”
“看来,这庞杰还是不放心啊。”
江千越没有回到城中暂住的客栈,而是直接来到了颐薰楼,就是做给庞杰看的。他知道,庞杰一定会派人尾随,以便确定他所说是否真实。“他可是老狐狸了。”
雪姨撇了一眼江千越,“你可要小心,别狐狸没抓住了,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雪姨是担心燕姑娘?”
江千越当然不会傻白甜的认为,对方是在关切他。显然雪姨这是怕他没搞定庞杰,反倒最后连累了颐薰楼与燕清淑。“这是我的责任!”
雪娘突然语气凝重起来,“我虽不能替燕家做什么,但至少能保证这姐弟二人平安度日。”
“理解。”
见雪姨这番态度神情,江千越也不在针锋相对。雪姨起身就要离去时,突然停下说了一句:“清淑是好孩子,将来你要好好待她。”
“嗯?其实您误……”当江千越听出这语境不对时,雪姨已经走出了房间。“唉,真是多事。”
江千越臂袖一甩,转身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风景,似乎说与雪姨听,也似乎说与自己听。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一日,鉴古斋刚打开门做生意,江千越就直接登门而来。庞杰自然是热情招待,并且吩咐账房结算银子,他则是前去库房取那幅《江山社稷图》。然而,江千越在雅间等了许久,茶水都喝了两壶,依旧不见庞杰折返。江千越不禁眉头一皱,看着一旁账房先生:“这是要让江某等多久?莫非是出了什么问题?”
账房先生连连赔礼:“这……江公子稍安勿躁,由于鉴古斋近期存货太多,因此找寻起来或有些繁琐,还请您稍待片刻。”
“那江某就再等片刻!”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庞杰折返回来。江千越顿时就恼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刚要发声斥责,就看到庞杰满头大汗赶了回来。“庞斋主,你可算是回来了,江某的画……”庞杰脸色极为难看,但还是忙着道歉:“江公子,实在是有愧,您的那幅画……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江千越一听这话,顿时就炸毛了,一把揪住庞杰的衣领,“你不是说,暂放在鉴古斋可保万无一失么?你现在跟我说不见了,究竟是被盗了,还是说被你私吞了?”
“公子息怒!”
“息怒你大爷!”
江千越怒不可遏,一指庞杰怒吼道:“那幅画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却是我呕心沥血的作品,是要前往扬州府拜寿之礼,你此刻跟我说不见了?”
扬州与原州不同,扬州除了有下辖各县之外,扬州直辖的是扬州府。“江公子,此事……”江千越懒得听解释,直接一摆手:“不要说废话,江某就问你一句,那幅画真的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庞杰支支吾吾,艰难的说了一句。“好!那就公堂上见了!”
江千越一甩衣袖,就要直接离去。庞杰急忙拦下,苦口婆心道:“江公子,您看这事发突然,可否容留庞某几日追查?再不济,也不必对簿公堂,您说是不是?”
庞杰这番话既有妥协,也有要求私了的意思。然而江千越冷冷一笑,瞪了庞杰一眼:“庞斋主,这事可由不得你!”
说完,直接愤然离去,只留下心情复杂的庞杰。“老爷,您看……”不等账房先生把话说完,庞杰直接就是回手一嘴巴:“再给我找,否则你们都给我滚蛋!”
“是!”
账房先生捂着发烫的脸颊,也匆匆的离开了房间。庞杰身子一松,颓然的坐下了。虽然心中仍有一丝侥幸,但他知道这次要栽了,若是找不回江山社稷图,那等待他的就是百倍赔偿。一千两的百倍,那就是十万两!庞杰万万没想到,这保存在库房石室里的画,竟然突然间就找不到了。鉴古斋这边焦头烂额,县衙那边也没闲着。江千越将此事告到官府,县令姚谦原本不想接手,但是江千越直接递上名刺后,姚谦顿时就改换了态度。不仅严肃对待此事,还对江千越是客气有加。毕竟都是科班出身,所以对于每年各州乃至会试名单,都会有一个大致名单备录。这是官场的习惯,也是人际关系的备份延展。尤其是江千越这种一州解元,那就等同于一名进士出身,自然会被格外的引人注意。姚谦对待此事很是认真,不仅派人传唤了庞杰,而且还直接查封鉴古斋,以便官府衙役彻查是否刻意私吞。结果这一查不要紧,没找到《江山社稷图》,反而在库房里找到了《丹琼烟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