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千越来到宏远镖局。他刚一报名,就看到守门的几人相互对视后,继而露出怪异神色。不过也没耽搁,急忙进入内院禀报去了。不多时,自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五官极为端正,尤其是那三捋胡须,更承托男子的一种阳刚之美。“江公子,来宏远镖局有何事?”
感受着对方不友好的语气与神情,已知缘由的江千越自不会介意,于是拱手认真道:“来镖局,定不会是来吃酒,自然是来托镖,不知宏远镖局敢不敢接?”
“你想……”就在中年男子正要开口之际,从内院传来一名女子声音:“只要不是触犯王法之镖,我宏远镖局都可以接下。”
中年男子一转身,显得有些意外:“阿璎,你来做什么?”
缓缓走来的是一名妇人,与中年男子年纪相仿,三十出头风韵犹在。“原来是蓝镖师,幸会!”
江千越见来人,急忙拱手寒暄。“哦?你就是江千越,今日倒是见到真人了。”
妇人这一开口,就比中年男子言语刻薄了许多,一双丹凤眼隐隐带着不善。江千越也不会含糊:“在下正是,都说安镖师与蓝镖师伉俪情深,看来是名不虚传啊!”
牢中与屠宏一谈后,对于宏远镖局基本结构有了大致了解。整个宏远镖局主管层,是以屠宏为总镖头,以及屠远、安在宇、蓝璎以及屠秋菱四名镖师。寻常情况下,任何一名镖师就可以独当一面。四名镖师之中,安在宇与蓝璎是一对夫妻,一直很受屠宏倚重。安在宇与蓝璎站在大门口,宛如哼哈二将一般,似乎没有邀请江千越进去的意思。“那不知你要托……”“诶,二位如此将江某拒之门外,这便是宏远镖局的待客之道?”
江千越直接挥手打断,“再说了,如此环境谈镖事,未免也不合乎规矩,届时若是出了差池,宏远镖局担当得起么?”
“倒是我等怠慢了,请!”
话说到这份上,再要僵持下去,反而坏了宏远镖局的名声,安在宇一侧身作出了请的动作。江千越一撩衣袍,拾阶而上。来到待客厅中,在分宾主落座后,蓝璎直接询问托镖之事。江千越掸了掸衣袖,认真道:“这宏远镖局,二位恐怕还做不来主吧?”
蓝璎轻柔一笑:“江公子,我宏远镖局向来有信,寻常之镖,镖局中任何一名镖师都可以如约送达。”
“可江某这样镖并不寻常,所以对于镖局如此待客,江某人实在是……呵呵!”
江千越也是一笑,后面的话就留给对方夫妻揣测去。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安在宇随后问:“江公子,若非寻常托镖,我宏远镖局自然重视,但不知是?”
“我江家做买卖颇有盈余,因此想拓展州外生意,故而需要十万两银钱出原州,这一趟镖算不算寻常?”
“十万?”
一听这个庞大数字,夫妻二人顿时震惊当场。蓝璎不禁失口问:“如此巨资,你为何不在钱庄进行兑换?”
“钱庄兑换票据虽是方便,但这份方便是有代价的,若是宏远镖局能够将这些银子安然送达,这两项对比之下,还是您宏远镖局较为实惠。”
江千越这番说辞,是当下钱币流通的一个现状。钱庄虽然能够以票据带来方便,但其中的抽取也是相当咂舌。托镖自然也是要给钱,但是两相对比之下,托镖所需费用就低得太多了。夫妻二人再次对望了一眼,彼此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却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如何,这趟镖,贵镖局是接还是不接?”
“这……”原本还很自信的夫妻二人,此刻各自都犹豫了。十万两,这可是个巨额数字。他们二人只是镖师,尚且还做不了这个主。“接,当然要接!”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声音穿透客厅。紧接着一名魁梧男子走了进来。“哦?这位应该就是屠远兄了?”
江千越依旧是坐着,而且还是大摇大摆的那种。而从眼角余光中,他看出来人与屠宏有几分相似,又能说出这种话,那肯定就是屠远无疑了。屠远不动声色,一拱手:“不错,正是屠某,江公子若真是有意,那此刻就可以签了镖单,届时我宏远镖局会按照你的要求,在限定时间内送达。”
江千越一摆手,言语开始挑衅起来:“江某当然是诚意而来,但是宏远镖局却是让人寒心,竟然到了此刻也不见屠宏镖头,难道在宏远镖局的眼中,江某这个雇方,就如此的不受尊重?”
“江公子有所不知,家兄身子有恙,暂时不适合见客,身为其弟,当下可暂代家兄处理事务。”
“啧啧啧,屠远兄,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
江千越冷冷一哼,“你是真当江某耳聋眼瞎么?屠宏如今已被关入大牢,你却跟江某如此兜兜转转!”
话音刚落,蓝璎顿时质问:“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江千越一听这话,顺势一拍桌子瞪眼反问:“你既然知道吃了会排,那为何还要吃饭?”
“你!”
蓝璎气得发抖,好在被安在宇拦下。屠远突然笑了:“江公子果然快言快语,不失为豪爽之性,确如江公子所说,家兄因为一件官司成了嫌疑人,故而屠某担心雇主误解,这才规避了此事,还望江公子体量这其中的苦衷。”
沃槽,屠远的这个反应,让江千越很是欣赏。“既然如此,那你我私下一谈如何?”
“请!”
在江千越的要求下,两人前往书房商议事务。客厅里,安在宇摇了摇头:“这江千越,还真是性情古怪,这趟镖看来不简单了。”
蓝璎娇哼一声,不屑道:“一介纨绔子弟,一身的轻浮之气,真不知小菱为何会看上这小子!”
“诶,没有真凭实据,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蓝璎瞪了一眼安在宇,“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此子造的孽,若是有真凭实据,老娘早就灭了他!”
“你啊你,就知道打打杀杀,就不能稳重些?”
安在宇这随口一说,顿时遭来蓝璎怒火:“怎么,相处岁月久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
“哪有的事,莫要瞎想。”
“最好没有,哼!”
待客厅这边,夫妻二人拌嘴。然而没过多久,后院书房方向就躁动了起来。众人就看到一人匆忙逃出书房,紧接着又有一人追了出来。顺着庭院回廊,前后你你追我赶。“诶,那不是屠副镖头么?”
“是啊,那他追的又是何人?”
“听说是前来托镖的。”
“那这是……”镖局里的仆人以及趟子手们,一个个惊愕地看着追赶一幕。寻声赶来的蓝璎与安在宇,见到这一幕也是愕然万分。当这些人准备帮衬围堵时,屠远却高喊一声:“谁也不许动,我要亲手教训这小子!”
“沃槽,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让副镖头如此恼火,非要亲手予以教训?”
“也许……嘿嘿,你难道忘记了那件事?”
“那件事?哦!明白了!”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前方奔逃的江千越身手矫健,宛如灵猴一般穿石过廊。“江千越,你逃不了!”
后面追赶的屠宏声如洪钟,步法也极为矫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沃槽啊,这习武之人的各项体能就是牛啊!”
由于不会武功,江千越为了自保与生存,已经特意锻炼田径速跑,以便遇到危机能够逃命。然而便是这样,他发现自己还是比不过练武的人,尤其是屠远这种经常押镖的。就在两人接近一刻,屠远猛然一纵身就越过江千越。“哪里逃!”
屠远转身就是一拳,直接击中江千胸口。砰!一声闷响,江千越被震得连连后退,最后整个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臭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来了,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屠远说着,一拳再次落下。就在这时,突然一扇房门突然打开:“二哥,住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冲出房间。下一刻,就到了近前。“小菱,你竟然护着他,他……”屠远一指地面,发现江千越已经口角溢血昏了过去。“嘁,这小子真不经打,连一拳都受不了!”
屠远一脸的不屑,“小菱这事你莫要多理,二哥这就将他扔出去!”
屠远说着,就要动手。“二哥,你不能如此!”
“你!”
“二哥!”
“哼!此事我不管了!”
屠远瞪了一眼,随后愤然转身离去。看着屠远离去,屠秋菱自言自语道:“阿霞,帮我抬他进去。”
“小姐,这恐怕……”婢女阿霞有些犹豫,毕竟抬个男子进入闺房,这传出去有损名声。屠秋菱一摆玉手,不以为然:“救人要紧,难道你想看着镖局担人命么?”
“是!”
阿霞与屠秋菱一起,将昏迷的江千越抬进房间。房间里,传来婴儿的闹声,屠秋菱于是道:“阿霞,你去照顾小宝,这里我来就行。”
待阿霞退下后,屠秋菱看着床上躺着的江千越,不仅幽幽一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说话间,屠秋菱用手指轻探江千越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