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喝到月移中天,几人才散了,师离带着骆红尘回了自己的房间。喝醉的常故人也被方三向扶回房中,常故人一进房间,便收回被方三向架着的手臂,哪里还有醉态。“既没喝醉,何必要装呢?”
方三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你喝不醉,我再不装,怎么散?”
常故人转身盘腿坐在榻上。“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方三向转身欲开门。“等等。”
常故人微收着下巴,眼睛却向上怯怯的看着方三向。“好。”
方三向收回手,转向他。“我这房间够大,你便在我这歇下吧,你出去能去哪?”
常故人语气竟带了一丝扭捏。“好。”
方三向走到榻边也坐了下来。“我们是不是好多年没有这样聊过天了。”
常故人望向方三向。“是。”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以哑娘子身份来见我。”
“怕。”
“你能不能不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现在你能说话,又不用写字。”
“好。”
方三向转过脸,对上常故人一脸的热切。“那你告诉我,你怕什么?”
“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在归途寺害你失了命魂,便将我的仙魂给了你,你记忆全无,而没了神魂的我,实在废物,没能力保护你,只能离你远远的,你知道我的身世,周围的危险太多了,和你相认,不敢,不相认,不甘。便造了个假身份,对外以为是夫妻两人,只是我没想到,你虽失了记忆,却还那么笃定的以为认识我,而你当时对我。。。。又是那般,我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方三向始终定定的看着常故人,眼睛也未眨动过一下。“你没了仙魂,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你忘了骆红尘么,他一直在树祭镇,我也算有持无恐,况且我虽失了仙魂,但也还是有些修为,自保足矣。”
“那为何,你又去海边和我相认,揭破自己身份,还对自己下死手?”
常故人别过头,不再看他。“你疼,我的仙魂也会疼,你的一切我都有感知,我是方三向,你让我如何给你一个哑娘子,那不是真的我,让你动了念,我没有想到,你知道了真相竟是恨我,我只能把自己杀了,让你释怀。”
方三向不再看常故人,烛光一跳一跳晃到他眼里的湿润。“我当渔夫的那些日子,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是么?”
常故人继续问。”
“我还昏迷时,解酒已经把我的仙魂带回,由你大哥将我的仙魂归位,一醒过来,我便去鬼王界找你,他把事情的前后告诉了我,我得知你的脸做了药引,一时激愤,和他打了一架,最后他不想打了,还许了我一个诺,我便没再为难他,好在你还活着。”
“许了什么诺?能不能告诉我。”
常故人像个要糖的孩子,央求道。“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对你永远不会有隐瞒,你问,我都会如实答,鬼王许诺我,可以带着今生的记忆去来世,仍能和你相遇。”
方三向牵了牵嘴角,难得的笑了。“那。。。我可得等上几世轮回了,哈哈哈。”
常故人自知不登天龙界,不过几百年寿命,而方三向是天龙界少尊,他虽不知他此时修为境界,但就算是最低等的仙家,万年的寿命还是有的。方三向浅笑,并不答话。沉默良久,还是常故人先开了口:“这些日子,你真的一直在九天么?”
“有时在,有时不在,天龙界已不是以前的天龙界,九天神兽妖兽混杂,九天外还有暗域,邪兽暗兽猖獗,一直对九天虎视眈眈,暗邪之气已经深入九天,甚至天龙界,而天龙界是地人界的屏障,一旦失守,天地妖三界可能会万劫不复。”
“当年你把仙魂给了我,没了龙脉,九天神兽大撤,撞破了九天,导致了后来的局面,我竟成了全天下的罪人。”
说到此处,常故人满心内疚,手重重的捶在床榻上。“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不过是个说辞罢了,九天神兽大撤是真的,但九天裂缝存在已久,那是暗域作祟,它们的实力还在九天之上,几万年来都是天龙界众仙联合九天神兽一直在修补维持,近些年天龙界已经渐感吃力,不久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方三向手中还在把玩着那黑灰色的小石子。“你这次要我和你一起去九天,又是为何?”
常故人问道。“我带你去选一尊神兽,若我不在,它可护你周全。”
方三向道。“神兽?我?不是只有天龙界顶级仙家才能拥有自己的召唤神兽么?”
“天龙界顶级仙家算什么?在这里,没什么能和你相比。”
方三向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道。“三向,我只是个凡人,不值得你为我耗费这些精力,我愿意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嫌我。”
“这一年,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那几个道友,给你发展了一支大军,叫长灯亭。”
“我,确实想集结一方我们势力,只想若你用得到,我便没有白费。”
“非常用得到,也许很快。”
“我本要去阳旭宫继续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既然有打算,我便放放再说。”
“嗯,关于解酒,我想说几句。”
“你说。”
“我们年少时,在那个渔村,修炼长灯之灭时,会去捉妖,那解酒便是那时遇到的,我本要除了她,但收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真实年纪和我们相差无几,但道行却不浅,而且她妖力精纯,全是灌注而成,并非她自己修炼,我料定她身世不简单,便暂时放了她,但她却。。。却常在我们左近窥探,我暗中去赶她,她总是去而复返,一来二去,也成了熟人,她央求我不要告诉你,直到天龙界那次来寻我之后,她才告诉我,她是万妖灵君的女儿,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回绝了她,之后我们便逃了出来。”
“这便是后来你和我说,对妖一味赶尽杀绝并非征途,还让我练长灯之渡的原因?”
“算是一个原因吧,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此前你练的长灯之灭过于毒绝,导致你前几年捉妖会被它影响,悉数除去,长灯之渡会逐渐改变你的心境,摒弃戾气。毕竟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
“解酒那女子,倒是对你很上心,可惜是妖界的。”
常故人语气里带着酸味,自己竟没察觉。“什么界的也与我无关,当年不杀她是不想旁生枝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