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边缘的上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踏空而行,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在气息笼罩北野的刹那,老者止步,深邃的双目望着苏霜所在的方向,那目光仿佛穿越了几十万里,直直落在了苏霜身上,他微微笑着道:“那小子竟然真的成功了,这天折子倒是真的好运,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我怎么就没这个福分呢?”
老者伸手接了几滴淅淅沥沥的雨水,叹道:“多少年了,这枯死之地终于是下雨了,你天折子为了这小子也是够拼了的。”
女孩抬眸,看着爷爷,一脸不解地问:“爷爷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出发吧,待会有事要办了。”
老者笑了笑,有几分无奈,他知道此次来北野肯定不会那么轻松了。“天折子,这次老子应该能还清你的人情了吧,唉。”
说完,不待小女孩开口便踏着虚空向北野中心进发。在极尽遥远,永处黑暗中的万陵园中,无数古墓林立在一座座悬浮山上,坟冢随山沉浮,藤条缭绕,垂下万丈,九彩之叶上有岁月流转,大世界起落,沧桑万古,像是从开天之时起就一直存在一般。一座座山,一座座坟,一座座碑,不知葬着何人何物,浩瀚的万陵园中,不见活人,皆是坟冢墓碑,死气沉沉。在一座并不起眼的悬浮山上,一棵枯死的槐树下,一座参天的墓碑,直插黑暗尽头,墓碑上“原始陵”三字,泛着沧桑,流淌着岁月,落入眼中,仿佛是要压跨万古诸天,压塌万古岁月。碑后,一位容颜清丽的女子静静盘坐着,身上积着厚厚的尘灰,她是万陵园中唯一的活着的人,有生的气息。她她双眸紧闭,似从从未睁开过。在她的身旁有一团缭绕着的血雾,上下翻腾,透着凶戾,这血雾中裹着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尸身。就在苏霜灵魂与尸骨合一的刹那,女子猛然睁开了眼,万陵园随之一颤,永久沉浸在黑暗中的万陵园,在这一瞬迎来了光明。世界仿佛定格在永恒,时光凝固,她扭头看向血雾,淡淡地道:“你,终究是有了复苏的希望。”
而后,双眸合上,万陵园陷入了黑暗。遥远的南域北陵佛陀寺中,孤灯尊者北陵子从打坐中苏醒,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看来需本尊者亲自走一趟了。”
“他的尸骸,本尊者志在必得。”
喃喃之间,他的目光落在寺庙中那一尊佛像边的童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说罢,孤灯尊者踏着虚空向他三个徒弟所在之地出发。佛陀寺深处,一座佛像木雕睁开了眸子,看着北陵子远去的背影,悠悠叹道:“希望你好自为之,莫给佛门招惹不必要麻烦。”
南域西部的一座深山中,一尊石像蓦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透着无尽的黑气,向着北野望去,淡淡地道:“沉静了三十多万年的枯死之地,竟然有了生机,本神尊得去看看了。”
南域第一大宗南神宗一座山脉之中,一尊浑身是泥土的老者缓缓苏醒,望向北野,低声喃喃:“天折子,你果然一直没有死心。”
随后他起身走出了山脉,一步便出现在了南神宗总部神座之上,其下八个浑身积满厚厚灰尘的老者在同一瞬睁开了眼看向老者,其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开口:“宗主,要去么?”
南神宗宗主深邃的目光看向开口的老者,声音沧桑:“南园子,你去,提那孩子的头来见。”
南园子鹤发童颜,看不出其修道年月有多长,他起身,不在意一身的灰尘,抱拳领命:“南园子领命。”
话毕,转身消失在了南域第一大宗南神宗。泛着寒光的神座下第一座的白发老者睁开眸子,谏言道:“宗主,南园子定不是天折子的对手,他一人去,只会是去送死。”
南神宗宗主浑身是泥土,还有一些植物根茎缠绕在衣服上,他望着南园子消失的方向:“本宗心中自有定数,若是无事,便继续修炼吧。”
话毕,第一座上的老者南天子闭目,进入了修炼。之前的那种心悸他也体会到了,那停滞多年,没有丝毫突破迹象的境界,也在那种心悸之下竟然有了一丝松动,仿佛只要再来几次,他就能突破,进入下一个大境界——真神境。南神子多瞥了两眼南天子,而后起身回到了南神宗山脉之中继续修炼,他的修为在苏霜尸骨与灵魂融合的刹那瞬间差点掉了一个大境界:“天折子,老夫低估了你。”
说完,他闭上了漆黑的眸子。随着他眸子的合上,方圆十万里的南神宗仿佛天黑了,而在他闭关的深山中,一只五彩灵兽破土而出,踏着虚空,奔向北野。南域中心城有一座宫殿,这里是凡人和多数修真者的共同膜拜的中心,是一个管理着凡人和修真者的强大国度的中央,里面居住着南域修为最高的一群老怪。宫殿内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在白玉古椅上缓缓睁开了眼,感受着体内激荡的灵气,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了北野,怔怔出神,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他长身而起,走出了大殿,一步一步踏着虚空出现在城市上方:“大乱将启,需早做准备了。”
他的话像是喃喃之语,又像是在下命令。男子身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身粗麻布衣,脸上一道伤痕贯穿了半张脸,左眼一片漆黑,他伛偻着腰,看着北野的方向,轻轻道:“去把人情还了吧。”
他的话落,原本陈列在宫殿外围的十二尊雕像,消失在了原地。南域中心,无数宗门,家族,隐世老怪纷纷出世,带着宗门的强者,尽数向北野而去。沉静几十万载的北野,在三十多万年后再次迎来了第一批无上修士。北野中心。苏霜将所有的灵气汇聚到了双脚之上,准备跑路,现在的他压根不是已经开脉许久的小和尚的对手,对方一巴掌就能把他拍个稀巴烂。灵气巨手向着苏霜呼啸着而来,他看着那浓郁得灵气从小和尚体内不断涌出,无比嫉妒。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凝聚的灵气连拳头大都没有,然而别人一出手便是如此浩瀚的灵气,他苏霜何时也能够如此阔绰?在羡慕的同时苏霜也没有范放松警惕,灵气在灵魂的裹带之下疯狂运转,巨手带起的雨,啪啪打在苏霜的尸骸上,碎裂,高速的水滴透过了虚无,打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一阵阵疼痛随之而来,不比一年前肉身一点点腐烂,胃肠被自己身体消化所带来的的疼痛轻多少。苏霜没有想到佛手印居然还能够伤到灵魂,他正准备遁地而逃的刹那,老和尚动了,转瞬出现在了小和尚的位置上,而小和尚则出现在了老和尚的位置上,胖和尚看着他那小师弟道:“师弟,你太放肆了。”
“师兄,别忘了四年前师尊让我们三人苦行的原因。”
小和尚黑了脸,冷声道。“他要我们寻一具上好尸骨回去,眼前的便是。师尊应该早已经算好了。”
四年前,北陵山上的佛陀寺中,他们三人的师傅叫他们四人踏上了苦修之旅,这是小和尚的第一次苦行。他的师尊孤灯尊者单独叫了他,嘱咐了许多,同时给他背上了一副黑棺。这四年来,他一直很憋屈,黑棺太重,且始终在侵蚀他的灵气,使得他步履维艰,每次都是耗尽所有的力量才能勉强跟上两位师兄的脚步。孤灯尊者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直到他看到苏霜的尸骸才明白了缘由。他所背负的黑棺,是他师父的囚灵棺,来此专为装苏霜的尸骸用的。“苦行,只是修行,带着其他目的便不再是修行。身为佛家之人,竟然连最基本的都不懂吗?”
开口的不是三个和尚,而是差点被小和尚的灵气巨手抓到的枯骨,苏霜控制着尸骸缓缓起身,咔咔的声音响起,“我苏霜,三年苦行十万里路,打坐开脉一年,奈何资质平平,死在了开脉之前。好在苍天不收我。我虽开脉未成,却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老和尚听到苏霜的话,也听到了苏霜故意加重语气的“开脉未成”四字,他依旧丝毫没有因为苏霜的话而抬高姿态。眼前的尸骸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绝对不能惹。老和尚如是想,心中早已经有了尽快离开北野的打算,他有种想拍死他小师弟的冲动。只是小师弟捅下了篓子,转身就走,尸骸定不会同意。老和尚面色复杂,回头瞥一眼一脸不爽的小和尚,倒退几步后,鞠了个躬道:“施主莫怪,我师弟年少不懂事,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小和尚开口,满嘴的戾气:“师兄,他不过是一个开脉都开不了的废物而已,何必跟他废话那么多?直接抓回去交给师尊不就完事了?”
雨,滴答滴答的打在苏霜的一身骨上,打出一滴滴雨花,消陨在他的白骨上,若有如无的灵气自雨滴中融入骨中,滋养干涸了的骨髓。这一场雨,并不是普通的雨,这是一场极为罕见的灵雨,其中蕴含天地初开之时蕴养生灵的生气,还蕴含磅礴的灵气,可生死人肉白骨。尸骸内,苏霜的目光跳过老和尚,落在了比他大上一两岁的小和尚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汹涌在灵魂中。就在杀意刚起,苏霜便不受控制地消失在了原地,还没等在场任何人反应过来,沾着湿润的泥土的骨脚已经落在了小和尚的脸上,几乎是在一息之间,苏霜连续踢出了九下。待到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小和尚已经被踢飞,落在了泥泞中,牙齿尽数脱落,他口中吐着血,染红了嘴边湿润的土地。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和尚后,晕死过去。“施主,你过了。”
胖和尚率先反应过来,瞬移到小和尚身边,检查了下小和尚的气息,他并没有死,只是修为怕是废了。这让胖和尚动了杀意,自己的师弟容不得别人欺负,他抬眼望向苏霜,“你不过是一个开脉未成的人,大师兄已经给足你面子了,而你太过得寸进尺,竟在我们面前废了我师弟一身修为。老和尚闻言,瞬移到了胖和尚身边,伸手抓着小和尚的手闭眼感受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经过探测,他师弟的一身修为是被废了且极为彻底,若是他们的主持愿意出手,或许还有一丝恢复的希望,只是主持出手相助的代价太高,他们的师尊未必出得起。佛修,向来与世无争,但一直都是恩怨分明,睱疵必较,也始终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的教条,加上佛门的强大,苦行僧在外,其他修真者或者宗派根本不敢动他们丝毫,就算是吃亏,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而这一次,小师弟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他眼前给废了,回到北陵佛陀寺他这个大师兄免不了要被丢进佛教古狱赎罪,那将是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这里老和尚杀意一闪而过,但瞬间恢复了平静:“施主下手倒是够狠,贫僧的口舌看来是白费了。”
苏霜倒退了几步,与两个和尚四目相对,他们眼中满是杀意。来不及去细想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出现。雨中,杀意涌动,激荡在这块平静三十多万年的土地上。随着雨水的滋养,苏霜的尸骨中已渐渐生出了新的血肉。体外一身布衣已现,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苏霜血肉不多的身躯。苏霜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两个和尚的对手,刚才的出手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再次施展出来,他冷笑着道:“只许他杀我,不许我反击,是么?”
“没错。”
“所以,我要扯出你的灵魂丢到炼魂炉中,炼成魂奴。”
胖和尚杀意凛然,抱着小和尚,向苏霜扑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