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断崩解的地下实验室中,真正的【接引者】看着已近完全不省人事的红利绾,一脸嫌弃地将自己身上的白袍褪了下来,轻轻套在不着寸缕的【勇者】身上。至于他自己——无需担心,袍子下面还套了一件一摸一样的衣服以备未然。“这家伙也是真不害臊啊。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从粘液茧里出来时就已经是一丝不挂的了吗?还是说他就喜欢这样的清凉风着装?”
全然不顾周围不断毁灭的景象。白袍先知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那样,一如既往的懒散声音还在自顾自嘟囔着什么“越来越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之类的话语。不过更令人奇怪的是,自上而下坠落的巨石,就像是在主动避开先知与红利绾所在的位置一样,全都砸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这是运气吗?还是魔法?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就连白袍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像他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一样,他对于自己活了多久,在成为先知之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等信息是全然不知。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很早以前就是隐世教派的一份子,在俗世当中担任着人们的引导者。既帮助过不少村落的建成,也度过了无数个春夏。对于他而言,一丝不苟地遵循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本缠着厚厚锁链,据说是能与命运之神互相沟通用的教典行事,就是他生命的意义。而至于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是由他这么个即使在教派中也算格格不入——无论是外貌打扮还是性格都算得上是异类的家伙携带,他对此也是一头雾水。至少在教派解散前夕,那些胡子长得都快用来当扫帚的老家伙们也没告诉他个所以然。即使现在,他依旧贴身保留着那群老不死写给所有教徒的一份散伙信,并且是不是会掏出来看看,试图从那张狂潦草到近乎难以辨别的字迹中找出一些隐藏的信息。对于“教义即使一切”的白袍而言,他很难猜测出,平时那些神神叨叨的长老们,究竟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会写出这些话来的。至少一开始收到这份信时,他甚至以为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开的恶作剧罢了。若不是教派特制的墨水证明了这确实是来自己上头寄过来的,他早已把这不知是高兴过头还是真的精神错乱之下写出的胡言乱语给丢掉了。信的大致内容如下:“好消息,好消息!那狗屁神明因不知名原因,终于决定放过我们这群苦力了!两千年,整整两千年,他奶奶的...(艾比脏话加教派历史)...反正,自今日起我们就全都自由啦!终于不用再在那里装神棍,为他这狗屁命运之神塑造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秘形象啦!”
“附:而且祂似乎忘了收回所谓的恩赐?”
“另附:大家没事不要尝试去联系祂,并且牢记上面那条得保密,不可外泄!”
“再另附:对了,我不知道哪封信会到你手上,既然这样就都写一遍——很遗憾03你不能与我们共享这份喜悦。因为那狗屁神明指定让你继续为祂干活。并且祂说祂会以你知道的方式保持联系——哈哈哈你这倒霉蛋!”
某个被叫做“倒霉蛋”的白袍先知看到这差点一激动就把这张羊皮纸给撕了。时至今日,在教内被称为03的他依旧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快乐,让那群平时看上去皱纹多的能夹死苍蝇的老家伙们,写出这种幼稚的话来。话说践行命运之神的教义有那么不堪吗?白袍隐藏在兜帽的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通:比如说这次,神明吩咐他照顾【勇者】并且加紧培养,自己也照做了。而且就目前看来,【勇者】虽然看上去状况是惨了一点,半死不活着。但是既然有能力进入到魔王军干部的封印当中走一遭并且还在喘气,这不就证明历练充分了嘛。这有什么难的呢?03回顾自己以往执行的多次“引领”。虽然不算尽善尽美,但也称得上不错了——至少每次收尾,他都没留下任何把柄!包括这次——“啧,走神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现在看来,倒不如交给外面那三个糙汉子调教会比较好一些。但似乎他们之间有些误会?而且那除了那个二货以外,剩下的似乎都对我有些小心思啊......嗯.......”就这么思考着,03目光重新投到昏迷不醒的红利绾身上。虽然看不到他隐藏在口罩与墨镜下的表情,但一声轻笑却出卖了他此刻具备的恶趣味想法。“看来咒式第2107条的发动条件达成了。”
先知蹲下抓住红利绾的脚踝,然后顺手把再一旁一同躺尸的小史莱姆给丢到了红利绾的脸上。只见没有任何征兆地,两人一魔兽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这片彻底塌方的地下空间里。****梦是个好东西,想要的,不想要的,现实的,不现实的都能在这里遇见。这不,红利绾刚刚就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了自己并不是什么【勇者】,而是一位来历不明流浪者,以小偷小摸为生。出于某些原因,他和三个同样名声狼藉的家伙臭味相投,并且自此依靠打家劫舍为生,成了附近十里八乡人见人骂的混账东西。而且就在刚才,四人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在一阵吹牛打屁之下,红利绾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催嘘说自己是曾经的【天灾级】游侠,然而另外三人起哄不信,结果恰好自家贼窝旁经过了一队插着当地领主标志旗子的货车。为了证明自己,红利绾悍然出手——结果就被护送队伍的骑士用剑鞘打败了。随后三人看自己兄弟被抓,又真么能够袖手旁观?所以一起被抓了。【可怕~】不过好在这似乎是一个【清醒梦】。红利绾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却非常清晰地能感觉到这发生的一切,并且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史莱姆的地下实验室内被爆炸冲击昏厥了过去,那么现在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与那三个陌生大汉一同行动呢?【也不知道现实中的我究竟怎么样了.......不会真的被深埋地底然后要一直经历死循环吧?】想到这,红利绾猛然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散落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间不适应地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什么情况?我这是回到了地表?是谁救了我吗?】红利绾昏迷前并没看清白袍的身影,导致他以为那时听到的朦胧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嘿,老大,醒了!醒了!”
一声犹如巨熊怒吼般的声音在红利绾的耳边炸响,震得他一愣一愣得。【好耳熟的声线,但我在这个世界有熟人吗?】红利绾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感到有些错愕。但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感到不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手臂,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眼前三张胡子拉碴的大脸正凑在一起,自上往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罩,莫西干以及金发男.......我是不是梦还没醒?】红利绾嫌恶地重新用小臂死死挡住自己那对心灵的窗户,以免这噩梦冲击过大让他这幼小的心灵再一次受创。然而那三位汉子看上是糙到不行,但洞察力却是一等一的灵敏——杰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红利绾的手,然后以过人的力气将其拽到一旁,只留下那双无神的灰色眼眸正失焦地看着众人。亚伯看着瞳孔几近涣散的自家兄弟,脸上那几两横肉都表现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扯着嗓子在呼唤谁,只知其扭头朝着车队前面喊道:“喂,疯婆娘!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家兄弟被你一剑砍死了啊!你这不管一管!”
不算太长的车队除了车马的轱辘声与蹄声外,并没有任何回音。而不甘心的亚伯转着他那唯一能被看到的眼珠子,一边思考,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依旧毫无声息的红利绾后,再一次以更大的声音喊道:“喂,骑士小姐?我们这位兄弟真的不行了欸。他已近在我们三人的膝枕上躺了快两个小时了,他曾经说过,绝对不会让男人对他这么做的,除非他.......喂喂,你考虑给我们一笔丧葬费吗?”
亚伯的话音刚落,红利绾就猛然爆发出惊人的腰腹力量,直接弹了起来,以标准的正坐姿势僵在原地。“啊,兄弟你醒了啊?怎么样?感觉好一些了吗?那个疯子有没有把你打伤或者打残了?还是说你有内伤已经命不久矣?快,告诉我,我精通律法,绝对不会让你的死变得毫无价值!怎么说凭你我交情,要个100金币还是有可能的!”
红利绾并没有理会亚伯看似关心,实则充满调侃意味的话语。他只是木讷地环顾着四周,看着自己坐着这辆似曾相识的板车,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小路,以及身边那明明没见过,但一看便知是象征着当地领主的徽记旗子。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那不是个梦吗......”突然,他像回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抓住旁边莫西干头的衣领,然后厉声问道:“我记得那个不靠谱的神说过,【接引者】在你们之中对吧?而且祂还说过,你对于【勇者】这一身份知道得比他多得多——快,告诉我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嘿,你是怎么有胆量抓着咱家大哥的——”亚伯本想上前拉开红利绾的手,但却被利维坦用眼神制止了。相比于急躁的自己三弟而言,身为头头的他显然对于红利绾更加有耐心,也更加诚恳地说道:“嘛,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勇者】什么【接引者】的?我并不知道......”“你,红利绾,作为我们团队的一员,已有三年多了。”
“嘛,想当初,你还是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小毛贼.......嗯?你要干什么?”
红利绾松开自己抓着利维坦的手,感觉如遭雷击,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看样子,他很想大声驳斥这三人对他的这种否定。但梦里的经历却如同鬼魂般纠缠着他,并且越来越真实,甚至让他自己都有那么一种恍惚的错觉。在这种混乱之下,红利绾以压抑着情绪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轮流切换——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笑了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真厉害啊。虽然不知道是谁,而且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但你说我不是【勇者】,我就不是?死一下一试便知!”
说完,红利绾就倾身向后方的车底跌去。幸好保持沉默的杰斯一直在精神高度集中地观察着红利绾。就在着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突然伸出大手抓出了红利绾身上的白袍,将其硬生生拽了回来。“放开我!让我去死一下,以证清白!”
“别闹了,快回来——也不知道你是那根脑神经搭错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六千年前的人物呢——哎呀我当初就不该和你讲有关勇者的故事!”
两个人这一番动静可不小,可以明显感受到车队都因为这里的干扰而不得不放慢速度。尤其是之前的叫嚣本就令人不快,所以一个清冷的陌生女声自前传来:“你们安静一些好不好?我真是倒大霉运了,会遇上你们几个家伙......还有一段距离才到晨曦乡。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们再发出任何噪音,不然就地,斩立决!”
这充满杀意的冰冷语气甚至让正寻死觅活的红利绾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我明显能记得我之前的经历。如果是什么幻术或者洗脑的魔法,就不该留这些漏洞......静观其变,静观其变。不要已有问题就想着死一死——毕竟答应过那个神了,给祂一点尊重算了。】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自己就是【勇者】的信念后。红利绾瞅了瞅身旁三位坐高全都超出自己一个头的汉子们,决定先问个清楚,以此为切入点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