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亚穆的话语落下，氛围一时间陷入了凝滞中。 精神力的瓶颈并非自然存在，而是外力形成的？ 莫亚死死皱着眉头，脑中快速地思考起迄今为止巫师文明在精神力瓶颈研究过程中遇到的所有细节，但却一无所获。 “就目前而言，暂时没有任何信息能够表明精神力瓶颈是外力干涉而形成的，只不过……” 一旁的弗伦开口道，说到一半时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安静地看着两人。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亚穆的猜测是对的，可同样的，他们目前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对方的说法是错误的。 更重要的是…… “说实话，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神明留在这个世界的后手，真的只有神意吗？”
亚穆看着两人，缓缓说道： “虽然神意确实很棘手，可从预防这个世界再次诞生巫师文明来讲，留下神意扼杀新生的巫师文明这种做法其实存在很大的风险。”
“要知道对方可是曾经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个世界最鼎盛的时期并且还取得了胜利的存在，对方的计谋真的会只有扔两道神意这么简单吗？”
“根据神意的记忆，祂曾征服过数之不尽的文明，吞噬过大量的世界，与无数远比我们强大的文明交过手，这样的存在的算计，真的会那么简单地就被我们破除吗？”
听到亚穆的话语，莫亚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 的确，经过亚穆这么一说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神明留下来的手段，真的只有神意吗？ 把这个世界一度逼入绝境的存在，真的会没考虑到过有巫师文明能像他们现在这样成功灭除神意吗？ “还记得克苏恩记忆中存在的那些幻想故事吗？”
只见亚穆突然突然开口道，讲了一句似乎与眼下的话题完全不相关的内容： “那些故事中有一个故事，讲述的是他们世界遇到了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文明，那个文明为了防止他们的文明在自己赶过来消灭他们的过程中发展到比自己还强大的地步，用一种特殊手段将他们文明的科技彻底锁死。”
“仔细想想，如果把巫师文明如今的遭遇带入进去的话，是不是感觉惊人的相似？”
亚穆讲述着，莫亚则是眼神微动，点了点头，聆听着亚穆剩下的内容： “精神力精细度的研究无法再进一步，意味着我们的超凡体系全都被锁死在了如今这个水平。”
“或许在未来我们会因为基础理论的发展而研究出各种各样远比现在强大的巫术，但那不过是一种虚假的表象而已。”
“不过是一只虫子成功长大成了更强大的虫子，纵然实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这是一只虫子的事实却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以制约一个世界中的文明的发展为目的来讲的话，这种将基层领域完全锁死的手段明显要比派出什么敌人之类的要有效太多。”
“因此，比起思考精神力瓶颈是否真的是外力导致的，我们或许更应该思考一下，神明是否真的具备这样的手段？”
“莫亚师弟，你觉得呢？”
亚穆说完，凝视着莫亚，似乎是在等待莫亚的看法。 莫亚眼皮微垂，脑中高速地思考着亚穆讲述的这一切是事实的可能性，而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的背后升起一股惊人的寒意。 “或许，不只是这样……” 莫亚抬起头，看着亚穆和弗伦，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比起神明是否具备这种手段，你们不觉得，过了这么久我们才思考神意是否是神明留下的唯一手段的事，有些过于迟钝了吗？”
莫亚的话语让亚穆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错，太慢了！ 离他们战胜神意可是整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这么久的时间，他们这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怀疑过神明是否留有其他手段这件事。 对普通人来讲或许很正常，可如今巫师文明中走在最前列的都是什么人物？ 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真正的万中无一的天才，无论是头脑还是心性几乎都是顶尖的存在。 可偏偏他们这么多人中却是没有一个去思考过神明是否留有其他后手。 其他人或许还能解释说是被其他事情分走了精力，那么伯耶呢？ 身为大巫师的伯耶，可以说将毕生的精力都倾注到了如何战胜神明身上，但偏偏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完全忽略了神明留有其他后手的可能性。 “我们的思维，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
亚穆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毕竟如果这一切都是神明做的话，反而会存在一个让人疑惑的地方。”
莫亚移动视线，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微凝，平静地说道： “太繁琐了。”
“这样处处限制，虽然确实阻止了巫师文明的发展，可说实话，如果神明办得到这种事，那么祂完全没有必要弄得这么麻烦才对。”
“祂的目的是毁灭，换作是我的话，比起去锁死这个文明的发展，不如直接将其布置成陷阱，将这个文明拉入错误道路的深渊中，断绝掉任何可能性，一劳永逸。”
莫亚的话语中带着凛冽的寒意，但却完美展现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转过头，似是打算确认亚穆和弗伦的反应，可却是忽然愣住了。 在莫亚的视线，不，应该说他的所有的感知中，周围的一切突然在迅速的扭曲，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仿佛在被飞速的拉长。 发生了什么？ 突然其来的异像让莫亚心中一凛，正准备将所有的防御型巫术全部用出的时候，神色却微微一变。 他的精神力和魔力全都消失了。 不，不仅如此！ 莫亚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他的身体此时已经变成了身无寸缕的半透明状态。 他的肉体也彻底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中。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莫亚看着自己若有若无的身躯，思维开始飞速运转着，试图理清眼前的状况。 他看着自己的四周，只见上一秒还位于巫师塔中的他此时却站在一片混沌的景象当中。 分不清上下左右，周围全是混乱的五颜六色的扭曲光彩。 脚下没有任何实物的触感，但他却很好地站立在了半空中，这种感觉和调用精神力与魔力进行飞行时并不一样，莫亚没有调动任何东西，却依旧站在了半空中。 莫亚心念一动，身体毫无征兆地往上抬高了一小截。 没有任何不适感。 仿佛在这个状态下，他天生便能如此飞在半空中一般。 这种情况反而让莫亚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现在的我，正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吗……” 莫亚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在心中思忖着。 伯耶曾经跟他聊起过灵魂独立存在于外界时的感受，里面描述的状态和他现在所体验到的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自己现在整的是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话，也就是说，刚刚的那一瞬间，有人将自己的灵魂给抽了出来，然后带到了这里。 到底是谁会这么做？ 弗伦和亚穆他们有没有遭遇这种事？ 大量的疑惑在莫亚脑中升起，却没有任何头绪。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忽然，莫亚看到自己眼前扭曲的光景开始发生变化，一级级台阶开始出现在他眼前。 “孩子，过来吧。”
一道温婉的声音忽然在莫亚脑中响起，莫亚瞳孔微微一缩，看着眼前的台阶，沉默了一会儿后，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之色，超前走去。 对方能够如此轻易地将他带到这里，代表哪怕对方真的有什么歹意，也不是靠他正面对抗能够解决得了的。 这种情况下，按照对方说的去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至少从方才的那句话来看，对方似乎有与他进行交流的打算，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不主动作死，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莫亚踏着台阶，一步步朝前方走去，每走一步，前方的台阶便会延生一分，而他身后的台阶则会直接消失在扭曲的光景中。 不知走了多久后，一座纯白色的大殿出现在了莫亚的眼前，看到大殿后，莫亚眼神微凝，加快了脚步。 因为在这处空间中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参照物的缘故，起初莫亚只以为那座大殿的大小和寻常的楼阁并不太大区别。 可随着莫亚不断靠近纯白大殿所在的位置，才发现眼前的大殿究竟有多么巨大。 而当他真正踏到了大殿所在的平台上后，仰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时间竟是忘了呼吸。 根本看不清全貌。 真正靠近后，他眼前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堵一望无际的白色墙壁。 光是远看时的大殿门口的一丝缝隙，靠近后也变成了一道近一公里宽的巨大深渊。 这扇门的面积或许比整个巫师大陆的面积都要大？ 莫亚有些荒诞地想到，可他的理性却又告诉他这个荒诞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 这座大殿的大小，已经有些超出了他对于建筑这一事物的认知了。 忽然，莫亚眼前由门缝而形成的巨大深渊开始出现了变化，近一公里的深渊开始迅速扩大，而当深渊的宽度超过一定程度后，一道刺目的光芒从中迸发而出。 白色的门板开始朝两旁打开，可落在莫亚的眼前，就如同整个世界突然被分做了两半一样。 没有任何声响，但光是这一幕，便已经在莫亚脑中掀起的巨大的轰鸣。 只见当光芒消褪后，一副全新的景象出现在了莫亚眼前，那是大殿的内部，可莫亚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景象与“殿内”这个词联系起来。 没有墙壁，没有地步，没有穹顶。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星空。 下一秒，没有任何征兆，莫亚的视线再度发生了改变。 只见他眼前的一切开始迅速拉进，只是一瞬间，莫亚就不知跨越了多少距离，出现在了大殿的内部。 深邃而静谧的星空在他的四周安静地流转着，可莫亚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周围的事物，准确来讲，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存在吸引住了。 那是一道身影，一道无比庞大的身影，同时也仅仅只是一道身影。 无法用直接的语言来形容。 只能描述出一个大致的感觉。 浩瀚，无边无际，包容一切…… 面对如此超越理解的存在，莫亚本该本能地感到恐惧，可此时的他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畏惧，反而在看到眼前的存在的时候，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强烈亲切感。 是的，亲切。 来自更深处的某种根源在提醒他完全不需要戒备眼前的存在，提醒他完全可以放下自己心中的所有防备，提醒他眼前的存在绝对不可能加害自己。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莫亚立刻就反应过来眼前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是的，孩子，就如你所想的一样。”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一样，温婉的声音再度在他脑中响起。 “我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世界本源的自我之识。”
简单，直接。 声音的主人没有任何回避，直接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在莫亚的脑中掀起惊天骇浪。 世界意志。 老骑士，大巫师，亚穆口中屡次提到过的世界意志，此刻竟然直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莫亚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嘴唇变得无比干燥，他的嘴唇轻轻蠕动，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面对世界意志，他该说什么？ 问对方为何带自己来到这里？ 问神明还有多久才会苏醒？ 还是问对方是否知道打破精神力瓶颈的方法？ 冷静，冷静！ 不要自乱分寸！ 莫亚脑中的思绪在这一刻如同一团乱麻一样，大量的想法争先勇后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当中。 “孩子，不用着急，你所有的问题我都会为你解答。”
忽然，一道光柱垂落，降在了莫亚身上，一种清明之意从莫亚脑海深处升起，然后迅速扩散。 只是一瞬间，莫亚混乱的思绪便直接平复了下来，他看向眼前无比庞大的身影，目光已是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