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梦见你踏着草地,像幽灵飘然穿过朝露,被我的轻歌深深悸动,——叶芝《快乐牧羊人之歌》(一)罗家穗瘫在沙发上,黏黏的汗水混着血迹,如同第二层皮贴在脸上,脖子、腋窝、后背、胯下全是黏糊糊的汗水。她的胸口缓缓起伏,肺部把空气连同这房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增生的腐败与虚无一并吸入,肺只把的部分氧气挑出吸入,而吸入的腐败与虚无会全部融入身体,然后把废气和榨出的生命力呼出体外,被房间里的腐败与虚无撕碎、吞没,揉入空气中。房间里光线昏暗,摆设上大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灵桌上的香炉也许久未燃,照片也被灰尘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贡品散发着腐败的气味。外面挂着的几条毛巾也被晒硬了,杯子里的水也放了不知有多久,其中一个印花的杯子被摔得粉碎,照片也散落一地,它们被主人翻出、观看、然后随意丢弃,就像是一个愤怒的孩子把他的玩具摔在地上一样。从照片来看,这里至少有三个人生活过。可这房里只有其中一人,这一人却也提不起这房里的生气。靠近窗户的柜子上的花边玻璃鱼缸里,养了两尾金鱼,一条是如夜般黑,一条是如月般白。缸水微微发黄,鱼缸壁上已经生出了绿绿的藻,黑鱼在缸底疲惫的呼吸着,白鱼在水面无力的仰着,它们都还活着,但也可能下一秒就死了。明明在前天,不,对她来说是前天,城区和勘探区的时间流动并不同,那里是过两天两夜,可是城区已经过了二十天。那时候她还有些什么,她还不是一无所有。一切都是如此迫近,却也如此遥远,恍若隔世。她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从干燥的喉咙里缓缓挤出铁锈味声音:“乌托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