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奶奶竟然要选个黄道吉日剖腹产，白磊第一个受不了了，他这段时间为了血友病孕妇的事情一直精神高度紧绷，如今终于要看到曙光了，却没想到又跳出一个迷信的老奶奶在这里作妖。 真当这里是送子观音庙啊，给你剖腹产还不行，还得选个黄道吉日剖，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白磊科学价值观的底线。 可一旁的楚良这时候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白磊不要再激化矛盾了。 “周三剖腹产可不可以？”
楚良低声询问白磊道。 “可以是可以，但没有这种说法的，黄道吉日？这简直就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如果这个月没有黄道吉日，下个月也没有，难不成就让孕妇硬憋着？”
白磊有些气急败坏道。 “临床只看结果，既然周三可以，那就周三剖。”
楚良沉声道，并不愿意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白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泄气道：“楚主任你都发话了，那当然都听您的。”
于是血友病孕妇的手术就这么被安排在了周三上午九点。 手术日期突然提前，这让楚良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周三上午把几台手术匀给别人，楚良又抽了一个晚上单独来妇产科和白磊讨论手术方案。 说起来剖腹产手术其实并不复杂，以白磊的水平来说，一天最多做过十三台破腹产手术，手术的整个流程可以说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闭着眼也能把孩子完整无缺的取出来。 可问题是这台手术的难点并不在于把孩子取出来。 事实上，最棘手的问题，恰好就在孩子被取出来的一瞬间。 夜晚的妇产科十分安静，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只听得见走廊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按照白磊的经验，那大多是帮老婆接夜尿的苦逼老公。 “楚主任，剖腹产不需要你出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问题就在于孩子被取出来的一瞬间，十二床本身就有严重的血友病，出血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虽然血库那边同意给我们血，但产后大出血靠输血是救不回来的，不能及时止血，再多的血也都是浪费。”
白磊表情严肃的说道。 楚良用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只能切宫，这件事病人和家属应该都清楚吧。”
“我说了，他们也没有表达什么异议，但我就怕……” 白磊深深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力的说道：“这一家子人都很难搞，明明什么都不懂，却非要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我说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我感觉他们就在敷衍我。”
楚良点点头：“他们心中缺乏对于生命的敬畏。”
白磊愣了愣，随即低着头把这句啊默念了两遍，然后猛地点点头道：“精辟！楚主任你总结的实在太精辟了！”
“这群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他们是可以和医生讨价还价，但死亡可不会给他们额外的机会。”
楚良没有理会白磊的屁精，面色凝重道：“就怕到了关键时刻，这一家子人拖后腿啊。”
白磊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亮着昏暗夜灯的走廊，十二床就在走廊的深处，被浓厚的黑暗包裹。 不祥的预感同样出现在白磊的心中，切宫是无奈之举，对于病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会造成严重的伤害，白磊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做，但他很清楚，在关键时刻，这是唯一能救病人性命的手段。 如果在那种攸关生命的关键时刻，这一大家子在手术室门口拖后腿……白磊真的有点不敢想了，那画面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实在太恐怖了一点。 “这件事我来考虑吧，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楚良不愿意给白磊太大的压力，语气突然变得轻松道。 白磊点点头，但脸上依旧愁云惨淡，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家子肯定不会那么好说话，想要提前剖腹产都得按照他们的要求，选个黄道吉日，到时候如果真的要切宫，这一大家子人如果不整点幺蛾子出来，白磊反而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但这确实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事情了，白磊只能相信楚良主任能摆平这一切。 …… …… 周三，上午八点。 妇产科病房。 搪瓷人孕妇脸色紧张的躺在手术室的平车上，右手紧紧抓着老公的手，手心冰凉。 “我怕。”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别怕，我就在手术室门口等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老公在一旁大大咧咧的安慰道，可事实上他的手也凉的吓人，走路都有些软绵绵的。 “怕什么怕，生孩子而已，你妈我生了五个孩子，现在不也还好好的，医生都喜欢夸大其词吓唬你们这些小孩子，你让他来吓唬吓唬我这个老太婆试试。”
一脸皱纹的老太太扶着拐杖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这话仿佛起了一些作用，小夫妻两人都淡定了一些，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老奶奶这时候走到孕妇床头，十分认真的叮嘱道：“娃啊，你一定要记住啊，九点十三分，多一分也不行，少一分也不行，一定要在这个时间点让医生下刀，我们家的种能不能成龙成凤，就看你了。”
搪瓷人孕妇似乎对于这种说法有些不太理解，但看到婆婆一直盯着自己，她也只能乖巧的点点头说：“我，我知道了。”
平车滚滚，后面还跟着一大家子人，直到来到手术室门口，脾气暴躁的手术室护士挡在门口，这群人才老老实实退到了家属休息区域耐心等候。 看着老婆消失在手术间，年轻男人突然有些揪心，一种说不清楚的不安如同阴影一般笼罩住了他，让他的脚又开始不由得发软。 “妈，我觉得那个楚主任不像是会吓唬人的医生，他也说这次手术很危险，会不会是真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我生你的时候，连医院都没有进，就在家里找接生婆生的，现在不也好好的嘛？”
老奶奶却不以为然道。 年轻男人却有些疑惑道：“妈，我一直想问你个事情，你之前说你生了五个孩子，但我不就只有一个哥哥吗？”
老奶奶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钟已经走到了九点，分钟则慢慢的滑向了一分，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那个年代谁家不死几个小孩啊，你大哥也不是大哥，他是老三，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死了，你还有一个妹妹，也没了。”
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