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岚好像在躲她。这是戚幼眠最近几天观察得出的结论。从那一晚逗闻九岚却被对方当真之后,第二天开始,闻九岚就有意无意的躲开戚幼眠的视线,每天兢兢业业的送零食事业倒是没断,就是说话都怪简洁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又一次故意盯着闻九岚、见到男生抿着唇躲开视线后,戚幼眠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之前逗得太过分了吗?可她也没做什么啊,最后反而是她不好意思了好不好?不过训练实在是太充实,每天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戚幼眠暂时也没有精力去解决这个问题。选拔的时间不长,最后戚幼眠和闻九岚都被留了下来,成为国旗手和花束队的一员。特殊身份,也有了一身特殊的制服。他们到手的是一身白金相间的制服,流苏摇晃,腰带紧束,配上一面正红烈烈的国旗,或是一束灿烂张扬的向日葵,在汇演前一天彩排时,简直就是全场的焦点。童栗子早早的就等在操场边缘,等到戚幼眠下场,立刻撒欢了一般跑过来,圆脸蛋红红,眼神亮闪闪的。手中还捏了一张纸,献宝一样的递了过来,“呦呦,你快看!”
戚幼眠接过了那张白纸,有前世经验的她对纸上的东西已经有了猜测,但真正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抿唇笑了。大概是垫在腿上画的,为了避免自动铅笔的笔头戳穿单薄的白纸,童栗子落笔很轻。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身姿飒爽笔挺的少女,侧身站着,目光直视斜上方的国旗。明明没有什么太多的细节,但那份坚毅虔诚的神态却是呼之欲出。“栗子也太会画画啦~我怎么会有栗子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超级会画画的好朋友呀,也太幸运了吧~”戚幼眠拉住童栗子的手,夸奖的话一路没停。她们慢慢走向食堂,戚幼眠倏然间将话题一转,认真询问,“栗子有没有考虑过,以后要做什么职业啊?”
童栗子本来还沉醉在戚幼眠诚挚又不重复的溢美之词中,笑得咧出了一口白牙,猛然间听到戚幼眠这么问,还愣了一下。“我爸妈都想我去考公务员。”
她没说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乐呵呵的笑着,明显对父母的愿望没有什么排斥的想法。上一世的童栗子也是这么想的。她肯吃苦、愿意努力,但好像就是少了一点儿运气。大学毕业后开始准备考试,挣扎了四年都没能成功考上——进了面试,但排名靠后;笔试成绩排第一,但面试成绩加权,与录取的最后一名仅差0.5分;笔试面试加起来进了前三,但岗位只招一个人……那几年,天生乐观爱笑的童栗子都被折磨的心态崩溃,与指责她的父母大吵一架,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家。她选择了前往一个小城市,放弃了公务员考试,重新捡起了自己的爱好,当做散心。但就是这趟散心之旅,让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着的行业,并在努力之后,成为了一名职业插画师。童栗子曾在一次醉酒之后,抱着戚幼眠大哭。“呦呦,他们都说我可惜,说我早一点选择画画的话,一定会有更高的成就……你还记得吗,以前初中、高中,我总有源源不绝的画画灵感,但现在拿起画笔,我时常不知道该从哪儿落笔……好像我所有的灵气,都被那几年痛苦的备考给磨灭了……现在的我,最多只能被叫一声职业插画师,而不是一个画家!”
第二天起床后,童栗子又是那个爱笑的小圆脸,但戚幼眠却将她难得一见的脆弱痛苦记在了心上。她重生回来,自然也不想让好友留下遗憾。“你画画这么好,有没有考虑过去学画画呀?”
戚幼眠扬了扬手中的白纸,语气认真。童栗子有些结巴,“我?我就是随便画着玩,怎么可能专门做这个啊?”
戚幼眠想到了曾经童栗子偷偷买了一本又一本、全都藏在自己家中的漫画书。每当谈起新出漫画的画风和剧情时,童栗子的眼睛都像是在发光。“为什么不能呢?你画得很好看,而且你很喜欢画画不是吗?你不是很喜欢看漫画书吗,职业漫画家只要勤奋一点,每个月挣钱养活自己肯定不是问题,画得好的那些就更是收入不菲。”
戚幼眠拉过童栗子的手,无比郑重的将那张白纸放在了童栗子的手心。“栗子,你仔细看一看自己画的画,真的有比漫画师差太多吗?从小到大,夸你画画好看的人还少吗?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吗?”
看着小圆脸怔怔的模样,戚幼眠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声音清甜而坚定。“我们总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事业去做,不是吗?”
童栗子嘴唇嗫喏着,攥着白纸的手用力,指腹都有些泛白了。戚幼眠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拉着童栗子继续走着,“好啦,现在我们才高一,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这件事……我爸不是在Q大任职吗,Q大也有美术学院,我们可以去找老师问一问……”小姑娘的声音慢慢远去,尾音轻快微扬,透着满满的期待,只是这么听着,就好像能看到她勾勒出的明媚未来。两个小女生手拉手的走出了百米,站在树后的闻九岚才走了出来。因为那晚略有些失控的表现,他对自己曾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充满了怀疑。怕会给小姑娘带去恐惧或是伤害,闻九岚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逃避心态。就算再怎么聪慧,他此时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男生,对上在意的人,怎么能不自乱阵脚。“大哥,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吃饭吗?”
谢同学从旁边小路拐了过来,就看见新认的大哥穿着一身独特的制服,站在那儿……装深沉?他笑嘻嘻的凑上去,“大哥你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一点,可惜我身高不够,不然就凭我这风流倜傥的样子,高低也能当个国旗手。”
闻九岚瞥了他一眼,“谢添年,你有过特别珍惜的东西吗?”
谢添年挠挠头,“特别珍惜的啊……我爹车库里的那几辆超跑算不算,可惜我还没到考驾照的年纪,不然那几辆车我能天天开出去兜风!”
谢添年就是个自来熟大话痨,一个人就能嘚啵嘚啵大半天,完全不需要人理的。闻九岚站在原地,安静的想着。特别珍贵的东西,或许还是远远的守望着,会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