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城拍掌道:“口天吴,日月明。好名字,好名字,这名字实在好得很。”
小老头笑道:“其实我最多不过是有一张多嘴又好吃的口而已,说到日月之明,是连一点也没有。”
“怕是未必,像老先生你这样的人,如果愿意,放在整个中原武林,只怕也是口含天宪,日月同辉。”
玉连城笑道:“当然,吴明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如果有一天能无名,才是真的了不起。”
“吴明简单,无名却实在不容易。小老头若能从吴明到无名,那时或许已到达另一片天地。”
小老头轻轻一叹,竟是有无限的唏嘘之意。 两人打着机锋,这看似稀里糊涂的一番话,却蕴含着武学上的一种至高理念。而能听懂这几句话的人,当世屈指可数。 “客人乘船劳顿,房间已备好,我也已遣人准备晚宴。”
小老头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经过先前的一番话,看玉连城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同:“不知客人是想休息休息,还是同小老头到处走走看看,岛上的风景还很不错。”
玉连城道:“我倒也并不疲乏,海上航行数日,只觉无聊,不如现在随主人参观一二。”
小老头大笑,拱手揖客。 两人缓步前行,不时交谈一二。 话语平淡,也似是在说一些平常事,但每一句却又似蕴含着武道真理,只是能听懂的除了彼此,当世也并不太多。 玉连城心头不禁感叹,这小老头武功所学之杂,见识之深,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他的武道修为,只怕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所以看起来才是如此的“普通”,一点不凡之处也没有。 他却不知,小老头对他的惊叹,一点也不比他少。 小老头虽然自负,但在玉连城这个年龄时,绝没有这般武学修为和思想境界。 走出花径又是条花径,穿过花丛还是花丛,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前面荷塘上的九曲桥头,有个朱栏绿瓦的水阁。 当两人进入水阁的时候,已有十来个人。 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男女老少皆有,服饰装扮也各不相同,有的穿着状束华丽的上古衣冠,有的却只不过随随便便披了一件宽袍。 他们看起来都很轻松,神情也很愉快,仿佛红尘中所有烦恼和忧伤,都早已被隔绝在四面青山外。 “你看他们如何?”
小老头指了指水阁中众人。 玉连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沉吟道:“他们的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已能算得上高手。”
小老头笑道:“和江湖上那群庸人相比,当然算是高手。可和你这‘玉面神剑’一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玉连城道:“倒也不必这么说,其中几位还是很有看头。”
小老头道:“哦?是哪几位?”
玉连城道:“比如那个看起来很年轻,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他好像是修炼的化骨绵掌,而且已经有了几分火候。”
小老头道:“除了他呢?”
“旁边坐着那位老学究,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只怕修炼的是和一阳指、弹指神通并称的指刀,这门功夫也很不简单。”
玉连城侃侃而谈:“坐庄的那位酸秀才,气息混元一体,应该是修的混元气功。还有那睡袍美人,只看她那一双手,就知道剑法不差。”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也没有丝毫避讳。在场的又是高手,自然没有听不见的道理。一个个虽仍在赌钱,但却已在凝神细听,目光也不似瞟来。 被玉连城点着名的那几位,脸上也微露得意之色,胸口都不自觉的挺了挺。 “好好好。”
小老头拊掌称赞道:“想不到你年纪虽轻,但眼力却一点不差。”
玉连城笑道:“恰好知道罢了。”
小老头又道:“那你和他们交手,是谁的赢面更大。”
玉连城笑道:“他们所修的武功,都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绝技。无论任何一门,都很难对付。只可惜,他们修行的似乎都不到家。……” 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完,别人就已能明白话的意思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面色却都是一冷。 好猖狂的年轻人。 除了小老头外,只怕是九公子面对他们几人,也不能说出如此诳语。 小老头也看了他一眼:“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玉连城道:“我对自己从来都很有信心。”
“好好好,你实在令人惊喜得很。”
小老头面上笑意更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进去和他们赌两把?”
玉连城耸了耸肩:“可惜我走得急,没有带多少银票。”
小老头道:“我借给你。”
说完,已从怀摸出一叠银票,估计有几万两银子。 “好,我待会就还给你。”
桌上堆满了金银珠宝,他们赌的果然很简单痛快,只用三粒骰子,点数相同的“豹子六”当然通吃,“四五六”也不小,“幺二三”几乎输定了。 玉连城的手已有些痒了。 在关外当纨绔子弟时,他时常流连赌坊青楼,这其中的技巧,他已熟的不能再熟。 普普通通的骰子,到了他手里,就好像变成活的,而且很听话,他若要全红,骰子绝不会出现一个黑点来。 坐庄的酸秀才看了玉连城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快下注,下的越大越好。”
“我压一万两。”
玉连城抽了一万两银子压下。 酸秀才道:“你是新人,所以这一万两只能算作一千两。”
无论对于谁来说,一万两变成一千两,都是很难以接受的事。 玉连城却并不太在意,微笑点了点头道:“好,就算一千两。”
众人都压了注,庄家低喝一声:“通杀。”
骰子掷在碗里,两个是六点,还有一个是三点。 几人轮流掷出去,有的赢,有的输。 等睡袍美人掷出后,就该玉连城了。 他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在意,只是随手一扔。叮当一声响,骰子落在碗里,两粒骰子已停下,第三粒偏偏还在碗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