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当是还债(1 / 1)

病房的环境相对安静、舒适,医生告诉完颜萍老爷子最少要住两周。护士长进来病房,看到她一小姑娘,又瘦又弱的,没什么力气也没护理经验,单说这二便她都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便劝她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请个护工。完颜萍摇摇头,说她可以。中午饭的时间,病房里走进来一个瘦高的男人,小芹笑着起身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外面天热,董平走地满头大汗,小芹拿出手帕心疼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呵呵笑了。张老爷子听到女婿的声音就醒了,董平将他扶起来,在他身边坐下来,询问他今天感觉如何,晚上想吃什么,给他带过来。老爷子心情很好,总是笑着,说着不让女婿瞎忙活。小芹拿过饭勺仔细地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边。董平收拾着碗筷跟小芹说,这两天就要开学了,他下午带两个孩子,去镇上买上学要穿的新衣服、文具用品什么的。要她好好照顾老父亲,不用操心家里。临走时又问小芹,想吃些什么下午给她带来。后来,小芹断断续续地跟完颜萍说着她的事。小芹幼儿园的老师,下班后照顾孩子老人,承包了一切家务活。董平是镇上高中的老师,平时,不怎么做家务,也不会照顾孩子更不会做饭,连生火都不会。这次,她父亲住院一个星期了,真是难为董平这个秀才了。完颜萍问小芹,为什么不让他来医院照顾老爷子。小芹说,董平当初要来,她不让。毕竟是个大男人,心不细,伺候不了病人。何况,父亲怕是时日不多了,那是她自己的父亲,她想自己照顾,不留遗憾。很普通很平凡的家庭,却处处充满了爱。完颜萍有些羡慕,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平淡且真实的情感体会,也不知道,老丈人和女婿、父亲和女儿、妇人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可以处之这么坦然,可以这么真情流露。而完颜家成长起来的人,是是非非里只有利益,各种算计和陈旧落后的思想观念,没有任何的情感可言。完颜老爷子处于半身不遂和失语的状态,连吞咽都困难,一整天下来几乎都是在昏睡。完颜萍倒也轻松,只是到了第一天傍晚时分,老爷子醒了要上厕所。这次真是难倒她了,她束手无策站在床前,那一刻她直想逃。后悔当初没听护士长的话,请个护工什么的。小芹看到小姑娘站在那儿,两眼发呆,她知道小姑娘害羞,没这方面的经验,也真是难为她了。谁家的小姑娘伺候过这些?她主动地帮忙处理了老人的二便,还教完颜萍如何操作。小芹对她说,老小孩嘛。小时候他照顾我们,如今老了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这一刻谁还想那么多,该轮到我们照顾他们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迟早、都有那么一天的。就当是还债。完颜萍脸皮薄,她实在是做不来那些事,尤其那人还是她极其厌恶的人。可她有什么办法?这一天了,家里没任何人来探望,连老宅那边原有的保姆也没来。她知道,不会有任何人来探望他的。他造的孽太多,七个孩子,没了六个,他还有什么亲人?谁人惦记着他?后来,完颜萍跟自己做着斗争。她不再是个孩子,历经了生死,看尽了人情冷暖。要想成长为更优秀的自己,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她的。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很快地学会了,给他翻身,给他按摩,给他处理二便,他饿了时,还给他喂饭。她瘦小的身体像是蕴藏着无限的能量,纤细的臂膀,能撑起他僵硬的身体。看似无力白晳的小手,一遍一遍地给他做着全身按摩……没人知道、理解她的那些苦涩。生活把你逼到那一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身体里巨大的潜力,和惊人的意志力。眼看着剩下一天时间就要开学了,完颜萍对自己极狠,一边照顾着老爷子,一边自律地学习。一有空闲时间她就拼命地做题,写字写累了,就去阳台或走廊尽头背书。周围的人和负责这个病房的医生护士们,无人不惊叹,孙女把爷爷照顾得这么好,挑不出任何的差错。医生护士们相互之间,也都在传着,提起小姑娘都是赞不绝口。护士长说小姑娘睡得比护士还晚,起得比护士还早。完颜萍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连上一世,别人的辱骂、误解、嘲笑等等,她都不理会,听到的都是不好的、难听的。说她不屑一顾也好,胆小怯懦也罢,总也过去的事了。今天这般人人都在赞扬她,夸奖她,她也不在乎。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有多苦、多委屈。完颜萍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流,那是续他的命的水。有时候她心里想着,你能不能别那么快死,再活一年或两年吧。否则就看不到完颜家的女孩竟然要去上大学。完颜萍在护士站前犹豫了半天,护士长看到小姑娘站在那儿,猜测她可能有事情,就主动过去问,是不是需要帮助。完颜萍感激地看着护士长,跟她说,学校明天要开学考试,她还是决定给爷爷找个护工。白天护工照顾,晚上放学了她来医院继续照顾。就这样护士长帮忙给联系了护工。第二天,天不亮完颜萍就起床,她和护工交接完,又回了趟家。小靓刚醒来就看到了姐姐,眨巴着一双大眼望着姐姐,没有表情却很乖。完颜萍非要帮她穿衣服,拿着毛巾在她稚嫩的小脸上轻柔地擦着,完了再给她扎两个小辫,“来姐姐看看,呀,我们家小靓真漂亮,真像个小公主。小公主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姐姐明天早上再回来给你梳辫子,嗯?”

小靓看着手里的布偶,又看向姐姐,永远只是看着,说不了话。完颜萍怜惜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自己又去换洗了衣服,收拾了一番又赶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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