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昀羞愧的点点头,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抱歉。伍骏重感到一阵眩晕,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原本热烈的眼眸逐渐冷了下来。他拿起书包,冷冷的看了张小昀一眼便走出校医室,消失在傍晚的余光里。“小昀,你来啦!”
刘崇生咳嗽两声,笑眯眯的看着小昀,又像那天晚上似的拍拍床边示意她坐下。看着刘崇生头上的绷带,想起他所做的事情和散播的谣言,此时只有两人的张小昀再也忍不住了。“你砸的是头,不是嗓子,咳什么咳。”
她白了一眼接着说:“四哥,现在就我们俩人,我就直说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在学校应该也逛够了,赶紧回去吧。”
“小昀……”“要么你自己回去,要么我就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干妈。”
“怎么跟四哥说话的,我们两家好歹这么久的交情,我妈还帮过……”“别说什么两家交情,你这样做也不像把这交情当回事儿。干妈是帮过我,我很感激她,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儿子。”
张小昀被噎了一下。“你觉得你妈妈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会怎么想?”
“什么样的人?我怎么样了?我不就抱了你一下吗?”
刘崇生推了推眼镜,佯装头疼,软弱的说:“我头好痛。”
“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走出校医室,只留下刘崇生坐在病床上发呆。“同学?你的头应该没什么事了,半个小时观察时间到了,赶紧回去吧。”
校医从隔壁过来说。“喔!”
刘崇生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晃眼的白灯光,嘴角上扬,眯着眼自言自语:“难道我还搞不定你了?”
。第二天刘崇生便打包收拾了行李回到老家单位去。往后的一个星期里,期末考试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大多数同学的生活在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平时没怎么听课的同学临时抱佛脚,两天自学成材,八天考过及格线不是梦,因此图书馆的座位非常紧张,张小昀每天一大早便跑到图书馆占位置。她停下复习,看到手中的钢笔,都会想起那天医务室的样子,伍骏重张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的样子,又浑身冷漠生人勿近的样子。她摇摇头,将思绪抛向脑后,开始复习数学。可往往思绪是最难控制的东西,她又抬起头,又张望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人。“奇怪,以前每次来图书馆都会看见他,都快期末考试了,怎么每天都不来复习吗?”
张小昀小声的喃喃着。“小昀,你的书。”
王佳粒小声的说,拉开张小昀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接着问:“你在想什么呢,老远就看到你在发呆。”
“没什么。”
“后天篮球赛,去不去看?”
“不去,我还要二轮复习数学。”
“你是闲出屁了吗?你数学这么好还复习什么?”
“我跟别人做了约定,要好好考。”
“谁啊,这么惨,跟你比数学。”
“小六。”
“啊?”
“伍骏重,他外号叫小六。”
“对噢,上次依然说过。”
她突然压抑着兴奋小声道:“那你不用复习啦,他考不过你的。”
“那可难讲,万一人家用功呢?”
“他都落下一个半学期的课程了,怎么赶得上?”
王佳粒一边说一边掏出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和五花八门的小册子、精美的本子还有一堆小玩意儿。“而且听说他发烧了,好像挺严重的,周六篮球赛都不知道能不能上了,哪还有心情复习。”
张小昀心里咯噔一下,难怪那天在大巴上总感觉他的头很烫。“你就陪我去看球赛嘛。”
王佳粒拽住张小昀的胳膊摇晃着撒娇,扑闪扑闪的眼睛盯得她心里发毛。“好好好,陪你去还不行吗?乖!”
她站起身。“你去哪里啊?”
“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来到男生宿舍楼,张小昀给门卫出示了学生会工作证后便径直走上楼,敲了敲门。胖子打开门。“胖子,小六在吗?”
“在,我去叫他。”
“你跟他说,我在楼下等他。”
胖子敲了敲躺在床上看书的伍骏重,药物过敏引起他的双颊泛红,有些脱皮。“张小昀说在楼下等你。”
“不去。”
“噢。”
“哎——”他拉回胖子,说:“你跟她说我在睡觉。”
胖子嘿哧嘿哧的跑下楼去。“小六说他在睡觉。”
“什么意思?”
“我刚刚问他,他说他在睡觉。”
胖子喘着气说。“好吧。”
吃了闭门羹的张小昀撇了撇嘴,不见就不见,也不知道找个机灵的传话。“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把这个给他吧。”
张小昀把还没拆封的波鞋递给胖子,虽然中间有些误会,但刘崇生还是老老实实的原物归还。另外还有一个保温袋装的排骨汤。“啊?好吧。”
胖子不情愿的接过在他眼里比他还重的东西上到六楼,往桌上一砸,瘫在座位上。“喏,张小昀给你的。”
伍骏重放下书看了一眼,又是那双破鞋。“我跟她说了,你在睡觉。”
“她什么反应。”
“她好像……有点生气。”
胖子喘着气说。“生气?你跟她说什么了?原话。”
“我说——你说你在睡觉,不下去。”
“死胖子!你这么说她不就以为我故意不见她吗?”
“你、你怎么还骂人?你不就故意不见她吗?再说了,我上上下下走了十二个阶梯!十二个阶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到了周六早上,操场上早已乌泱泱站了几拨人,那个年代班级荣誉永远比个人荣誉更加重要,舍我顾大精神在烈日炎炎下发挥的淋漓尽致。然而另一边张小昀临时被老师吩咐去开有关毕业欢送会的准备会议,她垂头丧气的来到会议室,时不时看向窗外,祈祷会议能够快点结束。球场上作为队长的伍骏重身姿挺拔,一身白色球服十分清爽,虽然休学了一段时间,但通过返校后刻苦的强化训练,仍旧不容小觑。他迅速转身,微微抬头,一个三分圆满完成。虽然刺眼的阳光让大家睁不开眼,但欢呼声从未中断。伍骏重不断向着观众场上望去,在人群中翻找期待的那个人。人群里男生们激动暴跳,每每进球便脸红脖子粗的欢呼,女生虽然用课本遮挡住太阳,却也难掩激动的模样。每到篮球场上,无论男女,无论懂球或者不懂球,大家都拧成一股绳喊着“进攻”或“防守”。与赛场热闹不一致的另一头,张小昀正在寂静的校园里狂奔,她将会议的收尾工作交给得力的小干事,迅速的往篮球场上赶,一种力量驱使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看不到开头至少要看到结尾,看到赢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埋怨这个校园这么大。燥热的天气让伍骏重双颊泛红,他擦了擦眼窝旁密密麻麻的水珠,不断往观众席看却还是没找到那个人。已经第四节了,还剩下十几分钟,他们队暂时领先十分,可关键时刻的放松,对面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一个失神,他的左踝关节拧巴一下,膝盖垂直磕倒在地面,痛感从膝盖透过骨头,直穿到大脑,他将头深深埋进抱紧的膝盖,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张小昀正巧赶了过来,面前的这一幕让她心一揪。她拨开人群,看见躺在地上咬紧牙关紧闭双眼,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向下滴的伍骏重。“小六,小六,你别动,校医马上过来了。”
这声音,是他找的那个人。剧烈的疼痛让伍骏重只能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这时校医撤开人群,简单的包扎伤口后便往校医室扶去。“小昀!”
王佳粒跑了过来:“哎——你去哪啊?”
“校医室。”
张小昀跟在校医后面。到校医室,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头。“来都来了,进去啊!”
王佳粒跟了上来。伍骏重咬紧牙关,紧皱眉头,面部肌肉因为疼痛缩成一团,两颊的肉因为抿嘴鼓了起来。张小昀有些揪心,紧张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同学,放轻松,没有那么痛,只是一些皮外伤。”
此时校医表示。“可是医生,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痛。”
王佳粒问。“消毒处理是会有些痛的,刚刚检查了骨头没有什么大事。”
校医用消毒棉签指了指伍骏重说:“他这多少有点演的成分。”
“同学,你上次来处理烫伤伤口的时候还没事呢,那次难道不比这次痛吗?”
张小昀顺着校医的眼光注意到他手上热水烫伤的伤口。“这是上次烫伤的吗?”
伍骏重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晚霞。“那双鞋,”顿了顿接着说:“我会还给你。”
接着他一瘸一拐的朝着通向宿舍的长廊走去,下楼梯时费力且笨拙,凌乱的头发,后脑勺慢慢消失在乌云夹杂橙色霞光的夜空中。“你们?怎么了吗?”
王佳粒又冒了出来。张小昀有些恼怒成羞,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他明明刚刚还在篮球场找你啊,怎么突然这么冷漠。”
王佳粒穷追不舍。她也纳闷,就因为吼了他一句一直记仇到现在,太小肚鸡肠了吧。要不因为担心他的伤,才不跟来碰一鼻子灰。于是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他刚刚说什么鞋子啊?”
张小昀化气愤为动力,越走越快。“你们之前不是还约定数学成绩什么的吗?不是还挺好的吗”王佳粒跟在后面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还以为你们、你们都快要……”“要什么?”
张小昀最擅长急刹车,王佳粒差点撞了上来。“哎呦,你停那么快干嘛!”
“我们快要什么?”
“我还以为你们快要在一起了。”
王佳粒露出姨母笑。张小昀瞪大了眼睛,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眼神飘忽不定的说:“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