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
“什么?”
“我名字里的昀字。”
“知道啊,毕竟这么长时间的书信往来,这都不记得是不是太过分了嘛。”
“那支钢笔……”“我记得前段时间你在信里写过,喜欢收集各种钢笔,也喜欢用钢笔写文字,你说那样写的文字更有力,所以就选了这支送给你。”
原来他都记得。“我还记得,你说过小时候你爸爸逼你练字,一个字没写好就会抽的腿上出血印,可是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喜欢练字,那么喜欢钢笔?”
“因为我爸爸喜欢。”
张小昀淡然的伤感顿时让伍骏重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她。“喏。”
是那张写着“刘崇生寄”的明信片。“怎么会在你那里?”
“你掉地上了,我无意中捡到的。”
接着又问:“刘崇生是谁?”
“我发小。”
“就是那个要来看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算是吧。”
“他什么时候来?”
伍骏重故作轻松的喝了一口水。“明天下午。”
此话一出,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又喷了出来,呛了一大口。张小昀拍拍他的背笑着说:“你怎么跟喷泉似的。”
“这么快就来?”
“都半个多月了,而且他们公司也是要调休才能抽空来的嘛。”
“啊?他上班了?”
“是啊,对了我还想跟你商量来着,让他住你们宿舍的空床吧,你就帮我多照顾着他,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行,胖子瘦子也说没问题。”
第二天下午,张小昀看了看手表,踮起脚张望,明明约好了一起接刘崇生,伍骏重却迟迟没有出现。此时一个戴着眼镜,拿着公文包,提着行李箱的高瘦男人拍了拍张小昀的肩膀:“看什么呢?”
张小昀回头定睛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四哥!”
定眼一看又感叹:“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变样了。”
刘崇生托了托眼镜,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到你学校来,要打扮打扮不能给你丢人啊。”
“挺好的。”
张小昀客套的说:“先带你去宿舍放行李吧,我今天下午没课,可以带你去学校逛一逛。”
接着两人来到伍骏重的宿舍门口,却发现门已经锁死,宿舍内一个人都没有。张小昀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四哥。他们可能出去上课了。”
“没事。”
他摆摆手说:“先放门口吧,等他们来了我再拿进去。”
接着他把行李一并放在了门口。黄昏时刻,金灿灿的太阳慢悠悠的向山底滑落,依旧燃尽所有的光芒笼罩校园,浪漫的多情的散发它所有的热量。直到下午六点伍骏重一行三个人满头大汗抱着篮球回到宿舍,看见门口的行李,瘦子说:“哟,看样子已经来了。”
“小六,你不是说张小昀她朋友六点半才来吗?”
胖子说。伍骏重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可能是他提前了吧。”
接着打开门直接回到宿舍座位上葛优躺。门口的胖子和瘦子也累的纷纷进宿舍开起空调躺下。“胖子,把门关一下。”
“噢!”
胖子头也没回的踢了一脚门,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倒了依靠在门口的公文包。直到9点过刘崇生回到宿舍,发现宿舍灯已经亮起,地上的行李孤零零的躺在门口,还有一只倒地的公文包。他捡起公文包拍拍上面的灰,敲了敲宿舍门,听到里面的应声带着行李走了进去。没一会宿舍都洗漱完毕,熄灯后拉拉家常,聊聊生活,很快便熟络起来。“对了,阿生,问你个事儿呗。”
“喂,瘦子,你这么叫人家合适吗,才认识咱多一会儿啊?”
胖子瞅了瞅瘦子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阿生哥没比我们大多少,这么叫着亲切,是不?哥。”
瘦子对刘崇生一笑。“没关系,没关系。”
刘崇生斯文的摆摆手。“你刚要问啥?”
小六看着瘦子问。“哦对,你看胖子把这话题岔的。”
瘦子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问:“哥,你跟张小昀啥关系啊?”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真的吗?”
瘦子又问。“是啊,怎么了。”
“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只是普通朋友吗?”
小六也问起来。“青梅竹马?这是小昀跟你们说的吗?”
小六沉默了一会儿。“诶!小六,是张小昀跟你说的吗?”
胖子也加入聊天群。“咳,我看他跑那么远来看小昀,小昀又说是她老家来的,我以为是青梅竹马而已。”
伍骏重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刘崇生温和的说到:“我们确实是一个老家,她妈妈也对我很好,算是熟知的,青梅竹马什么的谈不上。”
瘦子听了觉得没趣儿的翻回身去。“是吗?不过张小昀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哦,人又漂亮,成绩又好,又有能力。”
胖子掰着手指头说。黑暗中伍骏重仿佛看到了张小昀在她前面像个小太阳蹦跶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悄悄的咧开嘴笑。“听说好多人喜欢她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阿生哥把握机会。”
瘦子半笑打趣道。黑暗中小六板起了面孔。“是吗?我们小昀这么优秀。”
刘崇生摸了摸额头,鹰钩鼻下的上嘴唇咬住了下嘴唇,思量着什么。胖子的呼噜声震天响了起来,大家都不再继续聊天。此时查完寝往回走的安娜对张小昀说:“小昀学姐,上次的事情真的谢谢你。”
“没事儿,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我都听轩然说了,要不是你小姨帮……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开除的。”
安娜低下头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女孩,本来我父母就不同意我上学,如果被退学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哽咽的安娜,张小昀摸摸她的头:“好啦,都过去啦!这对我小姨来说小事一桩,回头我请她吃饭。不过我小姨是校长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关系户。”
“嗯,一定不说!”
安娜红着眼圈斩钉截铁的说。“那段时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流言可畏,能救人也能杀人,往往只需要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悄无声息的将人杀害。安娜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说:“对了,轩然说找个周末叫上伍骏重一起去海边玩两天,他请客。”
一听到出去玩张小昀两眼放光:“真的吗?”
“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小昀没课的时候常带着这位好友一边逛校园,一边介绍着校园的建筑特色和历史。这段时间她才发现,原来灰色的仿瓦砖房顶,方方正正的窗户,房顶四个翘起的屋角和那屋角上精致琉璃的龙头是这么极具特色,像极了樯橹之下灰飞烟灭的一个个堂皇富丽的时代。这天傍晚,伍骏重大汗淋漓的从篮球场上下来,喝了一口水,远处两个小人在蓝色的跑道上谈笑风生,男生好像在说着什么又拿出什么递给张小昀,她漆黑的直发顺着风飘到一旁,露出一张小巧的脸,脸上挂着笑。“这个你还记得吗?”
刘崇生拿出一块石头和一个小熊玩偶。“你怎么还留着哈哈哈,这不是小时候咋俩去食品厂后面捡的吗,当时觉得好看。”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又五彩斑斓的石头,至少在童年的张小昀看来是这样。“之前一直放在我背的包里,无意中翻出来了,物归原主,留下一些在学校的儿时回忆。这玩偶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张小昀心想我现在又不玩石头了,我拿它干嘛。但她还是客客气气的接住了。“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伍骏重不声不响从背后冒了出来。他看见张小昀手上的石头,愣了一下,想起来那天阿生刚来的时候收拾东西时扔在垃圾桶里的石头和小熊,一摸一样,便觉得蹊跷,既然是垃圾,又为什么转眼送人。“你来的正好,你那天下午去哪了?”
张小昀问。“哪天下午?”
“就是,”张小昀看了看旁边的刘崇生,觉得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有些不妥,于是话锋一转:“算了,娜娜说找个周末一起去海边,说叫上你,去吗?”
“下周末可以,后面可能就不行。下下周末篮球赛,再后面又要送毕业生,又要考试,确实没有时间了。”
伍骏重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说。“看不出来,这么忙?篮球明星?”
“你也不赖,每天都要带朋友逛校园,还换着不同的食堂招待客人。”
他醋醋的回答。刘崇生斯文的抬了抬眼镜。好像上天的挑衅,无论伍骏重去哪里,总能好巧不巧的碰到一起吃饭聊天的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心情变得莫名阴郁。晚上八点多刘崇生带着微醺的酒气回到宿舍。“阿生哥,你喝酒啦?”
胖子问。“小喝了一点。”
“你跟谁喝的,怎么不带上我们。”
“去去去,你一边去,还能跟谁,阿生哥在我们学校除了我们还认识谁。”
瘦子踢了踢胖子。刘崇生撑了下双眼醒了醒神,只是笑了笑,一语不发。好像说了什么,又确实什么都没说。“有情况?”
瘦子追问。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故意卖关子。“阿生哥,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今晚搞点活动?”
伍骏重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阿生哥,你明天就回去了?”
胖子又问。“是的。想搞什么活动,我请客。”
“要不去吃烤串儿吧,那家烧烤店还没带你去过。”
“你们说的是好友来烧烤店吧,我刚从那回来。”
刘崇生尴尬的笑了笑。“那去吃鸡扒?说的我都饿了。”
胖子摸了摸肚子说。“去摘芒果吧。”
伍骏重放下翻卷的裤脚说道。学校的墙角处有一排的芒果树,虽说禁止攀爬,但到了晚上漆黑一片,夜巡的保安就算是拿灯照也看不见什么,因此学校里的男生宿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刚刚入校的同学每个人都要上一次芒果树摘芒果,算是“芒果四结义”的象征,虽然他们宿舍当初只有三个人,但也是经过摘芒果重重考验的,来了第四个人,再不为难一下就没机会了。到了芒果树底下已经九点多了,为了打个样儿伍骏重像猴儿似的窜到树上,又不失风度依靠在粗壮的树枝上,对于一个从小在河里抓虾摸鱼,上树摘果子的他来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漆黑的树枝间,他穿着一双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布鞋踩在粗壮的树枝上,一只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轻轻一捞,便带了个大大的青芒果下来。“这能吃吗?”
刘崇生有些惊异。“回去用报纸一包,放熟了很甜的。”
胖子流淌了口水解释。接下来树下三人放着风,胖子看着左边,瘦子看着中间,伍骏重看着右边。虽说漆黑一片,但总是心虚,害怕被抓住。刘崇生优雅的揭开西装的袖扣,一颗、两颗、三颗…….缓慢的挽起袖子,伸展细长的腿,蹭亮的皮鞋刚踩在树干上他就开始后悔,干什么陪这群小屁孩做这么危险的事。他左手拉上树干,右脚踉踉跄跄的踩上一步,右手撑着树枝,左脚颤颤巍巍的踩上一步,可以不带一丝偏见的说,母猪上树或许比这灵活些。好不容易爬到树上,却发现这片树枝间已经没有芒果了,于是他又蹒跚步伐向另一片树枝进攻,勉强算是可以在树枝间勉强活动的那一类。此时右边正有一个保安打着手电筒,悠闲的巡逻。伍骏重捡起地上的树枝朝树上的刘崇生一掷,本就有些害怕的刘崇生以为是上面掉下来的什么东西,惊得爆了粗口。“谁在那里。”
保安闻声朝这边一照,却什么也没看见。就在此刻,伍骏重大喊一声:“快走,快下来!”
保安更是阔步跑来,粗狂的喊着:“不许走,给我站住你们这些小兔崽子。”
树下三人见此状,灰溜溜的整整齐齐的逃走,抱住树干的刘崇生叫也不敢叫,动也不敢动,只能屏住呼吸祈祷不被发现,仿佛一只穿着西装的树懒。都说当局者迷,保安正巧站在刘崇生的树下正下方,于是用手电筒四下巡查,什么也没看见。见此状况,刘崇生一下两下麻溜的往下爬,想要早早落地为安悄悄溜走,可毕竟不是那有天赋的爬树选手,一不小心,一只蹭亮的皮鞋被粗糙的树枝刮破了块皮不说,还很不给面子的掉了下去,给保安大叔头上砸了个瓷实。保安大叔诶呦一声,抬起手电筒一照,刘崇生鬼鬼祟祟张牙舞爪趴在树枝间的摸样一览无余,像只还未断奶的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