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仅透着一丝光亮,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明明不过四十岁,头发却透着银丝,微弱的阳光一照,十分刺眼。 玄关处的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响,走进的男人一身西装,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一身的酒味儿。 男人看着客厅隐约有人,便是一皱眉:“有人怎么还不开灯?”
踉跄着步伐走进,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有些刺眼,女人微微适应了一会儿。 男人挺着发福的肚子走过去,将外套扔到沙发上,有些怒意:“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男人面上是满满的不耐烦,看着女人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吃他的喝他的,还天天找事儿。 沙发上的女人终于抬头看着他,眼睛因为哭过而有些红肿,宋子佳想不通,为什么当初那么爱她的人现在却是这副模样。 而且自己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宋子佳出身军人世家,在淮江市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家庭,有着足够的分量。可惜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在家,即使深爱着她这个女儿,也没有办法尽心尽力的照顾,所以自小她便跟在外婆身边,外婆对她来说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外婆去世后她生了场大病,丢了一部分记忆,性情也大变。父亲宋城将她接回家,意外发现宋子佳对射击感兴趣,于是在她初三这年将她送进了部队。 宋子佳在射击上有惊人的天赋,格斗擒拿也样样拿手。早早就被当成天才送进血色特种部队。经过近两年的训练,宋子佳被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成了军界的传奇。 宋子佳一心想要参加高考,但也直到高三下半年她才正式回学校上课。上帝开了一扇窗,总会关上另一扇窗,宋子佳不能沾酒,一滴就醉,一点都不夸张。 直到后来遇到了薛言,又在薛言各种糖衣炮弹下被攻陷毅然决然退出部队。 她的同桌陈哲深知道薛言不是什么好鸟,一个劲儿的撺掇宋子佳分手,结果反倒是同桌情败给了爱情,甚至为了和薛言在一起,宋子佳和父亲决裂,跟陈哲深也掰了。 前期薛言确实对她不错,后来考入Z国国家政法大学,宋子佳考入高级学院沧南大学,两个学校之间仅隔着两条街,但是毕竟大学美女如云,薛言开始和同校女生们搞暧昧,传言自己没有女朋友,还一边哄着宋子佳。 后来宋子佳经历过一次绑架,宋子佳以为薛言救了她,便义无反顾的在毕业以后和薛言结了婚,收敛自己一身光芒。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她还记得婚礼很简陋,陈哲深专门从国外飞回来,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宋子佳至今还记得。 既然你做了选择,那就只能祝福你,有事找我。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陈哲深就走了,宋子佳只觉得脸上发烧,看着简陋的场地,少的可怜的嘉宾,十分窘迫。 在她的人生中,那段消失的记忆不曾出现…… 宋子佳干涩的嘴唇艰难的发出声音:“你出轨了,对不对?”
薛言怔愣一下,面上是满满的不耐烦:“你天天疑神疑鬼累不累!就算我出轨了,怎么了!每天面对你这张脸我都觉得恶心!”
宋子佳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像是被人握住,艰难的喘息着,近二十年的青春就这样错付了,他竟然还将出轨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 眼泪如泉涌般流下:“你混蛋!我要跟你离婚!离婚!!”
薛言恼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面色狰狞,一点也看不出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离婚?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会继承你父亲的家产,你以为我会娶你?你个贱人,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跟我提离婚,我TM打死你!”
宋子佳无力地挣扎着,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薛言看着面前这张令他厌恶的脸,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父亲昨天出任务去抓毒枭,就是不知道这次任务他宋城有没有命回来。”
宋子佳心里猛然一惊,军人任务内容是完全保密的,尤其像这种抓捕毒贩的任务,不能出一点差错。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怎么确定她父亲有危险?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毕竟宋子佳是军人出身,还是有些底子的,但是勉强将薛言伤了以后她自己也已经体力不支了。 薛言爬起来瞪她一眼,眸子里划过一丝晦暗,不久就摔门而出,只剩下客厅满地的狼藉和宋子佳一身的伤…… 宋子佳摸索着抓过手机,她想起来一个人,当初在军队时她的教官,也是她父亲的至交好友,许卫国。 双手颤抖着拨电话,随着一次次冰冷的已关机提醒,宋子佳的一颗心也如坠冰窟,面上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她该怎么办…… 作为血色特种部队的军人,即使退役也是可以申请出战的,但是由于部队的特殊性,所以只能向自己的教官申请,现在许卫国联系不上,她不知道出任务的地点,不知道作战方案,她现在只能等! 宋子佳努力找回自己的冷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嘴唇咬的发白,她要去军区,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救父亲。宋子佳开着车上路,一眨眼的功夫,右后方驶来的货车冲向她…… 两个月后…… 宋子佳只觉得浑身被束缚住,明明有意识,却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记忆翻涌而来,她好像出了车祸,已经……死了吧… 宋子佳看着自己的墓碑:爱妻宋子佳之墓。 洒在墓碑上的阳光是那么刺眼,墓碑上的字扎在她心口,薛言渐渐走近墓碑,面上得逞的笑意毫不掩盖,宋子佳眼睛猩红,狠狠瞪着薛言,心头的恨意涌现,只可惜,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宋子佳,看在夫妻情份上,我今天来看看你,宋城也是命大,竟然是许卫国替他死了,但是我伪造了宋城间谍的信息,他被抓了,上面有人看他不爽,估计快枪毙了吧。”
宋子佳面目狰狞,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心疼的难以呼吸,她的父亲和师傅也不会因为她错误的选择而丧命,她不会原谅他,变成厉鬼也要取他的命!! “啊,对了,大学的时候你被绑架,不是我救的……是那个喜欢你的教官叶景琛。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当过兵的,竟然还能被绑架。不过你这一辈子活的,真可笑。”
薛言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叶景琛……? 还没等宋子佳从薛言的话里反应过来,三四个身穿警服的人将薛言控制住,为首的拿出文件材料:“薛律师,现在怀疑你涉嫌故意杀人罪,贩卖毒品,走一趟吧,”男人举起手中的纸“这是逮捕令。”
不再多言,直接让人带走,任凭薛言挣扎怒吼。男人扫了一眼墓碑也不再逗留。 待人走后,宋子佳看到有车停进来,车门缓缓打开,男人一身笔挺的军装,少将军衔,站在宋子佳墓前,冷峻的面容上没有表情,眼里的红血丝和干裂的嘴唇却出卖了叶景琛的状态,开口,声音微颤:“念念……” 宋子佳猛然看向男人,这张五官近乎完美的脸她很熟悉,是叶景琛,但是他怎么知道她的乳名,他明明……明明只是她的大学军训教官啊! 男人将手里的玫瑰放下,那双犀利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悲伤。 自顾说到:“念念,我给你带了香槟玫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念念,你看到了吗,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找到证据证明你父亲的清白了,可我还是晚了一步,念念,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早点拿到证据……对不起……” 是啊,对不起…对不起晚了一步,对不起,没有兑现的承诺。 叶景琛低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满满的愧疚:“念念,你忘了我,我以为你和他会幸福,我放手了……如果再来一次,哪怕你不记得我,我也不会再放手……” 叶景琛将墓碑上的落叶扫下去:“念念,在大学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很开心,开心我们的重逢,可是,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只好默默守护你,但我没把你保护好……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念念,我知道你喜欢米堆冰川,我已经申请调令,去驻守西藏,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相信,你一定会去看看的。”
叶景琛静静站着,带着满满的不舍和恳求:“念念,我该走了。去西藏找我,好不好……” 念念,一定要来找我…… 宋子佳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早已泪如雨下,是你,叶景琛,原来是你…… 原谅我,原谅我把你忘了,我怎么能把你给忘了…… 宋子佳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抓却抓不住…… 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袭来,渐渐蔓延全身,浑身骨头像是要碎裂重新组装一般…… 再睁眼时,眼前是浩瀚无垠,高低起伏的山脉勾勒出层层画卷,闪着银色的光芒。 这里不就是她期盼已久的米堆冰川吗,如此美景已不能用冰川奇景来形容。可是很快,她看到了叶景琛。 因长期驻扎高原地区,叶景琛的皮肤早已龟裂,此时已是叶景琛驻军西藏的第二十个年头,如今人已过中年,再加上高原恶劣的环境,叶景琛已经非常显老。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宋子佳望着他依旧笔直的身姿,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她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景琛远远看着冰川,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他独有的温柔,细看,竟然带着类似解脱的意味:“念念,实话说,我身体不行了,快去陪你了,你等等我,好不好。”
宋子佳想去抱住他,但身体不受控制的远去,银装素裹的冰川之前,宋子佳的影子逐渐虚化…… 她眼前闪现一幕幕场景。她看到这些年叶景琛过的并不好,每天用工作来填满自己,手上的冻疮年复一年的生长,和家人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要到假期,他就会去米堆冰川,一生未婚…… 宋子佳突然觉得,有句话薛言没说错,这辈子,她活的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