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常友风布置的“暗器网”来势汹汹,其实在黄东来的眼里也不外如是。 黄东来毕竟是黄门少主,如何应对暗器是从小就练起的基本功,莫说是他身上现在还有兵刃在,哪怕是赤手空拳,他也一样有法子应付这种情况。 那一刻,只见黄东来第一时间侧身横挪半步,先是一脚把躺在地上的孙亦谐踹到了墙角安全处,随即再抽剑而出,旋身而起。 黄门轻功,本就以闪转腾挪见长,再配合上武器的格挡……纵然那些暗器来得又急又密,似那狂风挟落叶,黄东来也依旧能穿梭而过,来个“片叶不沾身”。 退到暗器网攻击盲区的常友风本以为黄东来必将死于这轮攻击这下,却不料对方晃眼之间已朝自己冲杀而来。 惊慌之中,常友风赶紧运起内力,挥起十指间的八支钢针迎敌。 他那“蝎篪八破”,虽是门二流武功,但因这功夫配的是种不太常见的冷门兵器,再加上“兵器有毒”所带来的威慑力,也并不能说很好对付。 可这……也只是一般而言。 黄东来可不管这些,“毒”的威胁对他来说等于就是没有,而且他现在看到孙亦谐倒地不起、生死不明,心中是又急又怒,故出手时毫无保留。 他这一剑袭来,招式虽也不算高明,但却是用上了他身上目前为止所有奇遇和修行换来的功力。 这一剑,莫说是常友风了,换个一流高手来怕也挡不住。 而眼前的常友风,本来也不是什么一流高手,他和他师妹莫织语一样,武功不过二流,只是靠着使毒、易容、布陷阱等技术才让人忌惮;再加上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个死角,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他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 乒乒乒—— 噗—— 那一息之间,村好剑的剑锋势如破竹地就冲开了挡在前方的几支钢针,猛地扎进了常友风的心窝。 常友风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叹于自己和对方的功力差距,便已当场断气。 和无数个曾行走过江湖、又消失于江湖的人一样,常友风也曾在这里留下过名号,他也曾有过自己的故事,只不过……他这条命,到了别人的故事里,便成了一招一剑,一具尸体罢了。 而他那名号,也很快会被人们淡忘,就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 刺死了常友风后,黄东来并未放下戒备。 因为他并不能确定埋伏他们的只有一人,也不能确定除了这客栈大堂之外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陷阱。 所以,他依然紧绷着神经,耳功全开,屏息凝神地查探着黑暗中还有没有别的动静。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地上的孙亦谐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 “不会吧……”黄东来意识到孙哥的状况后,迅速凑了过去,探了探后者的鼻息和脉搏。 可惜,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由于方才孙亦谐的右边脸颊直接被常友风那“蝎篪针”刺中,猛毒立刻就从伤口扩散到了不远处的大脑,这导致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毒发身亡了。 黄东来就算有解毒的法子,此时面对一具尸体也是回天乏术。 “这……真死了?”
这下,黄东来也懵了,看着“两世的兄弟”就这么突兀地死在面前,他一时间连该用什么情绪都不知道了,只是呆在当场,一动不动。 说起这“不动”嘛…… 想来列位看官应该也有印象,那玄奇宗的掌门“不动子”,也就是渺音子的师兄、黄东来的师伯……他可是个能掐会算之人。 无论是当初渺音子去兰若寺降妖救人,还是如今黄东来下山来帮孙亦谐“渡死劫”,都是听了他的指示。 既然不动子什么都算到了,那很显然……眼下这事儿还是有转机的。 “诶?”
就在黄东来发呆之际,忽然,他看到在这昏黑的环境中,亮起了一点浑浊的红光。 那光源不在别处,就在孙亦谐的衣襟之内。 惊疑之下,黄东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探手一摸,结果他在孙亦谐的怀中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比鸡蛋略大一些的物体…… “这是……”黄东来将此物拿在手里,立刻就想起来了,这正是当初在兰若寺时,渺音子赠给孙亦谐的那件号称是“日后能救你性命”的玩意儿。 孙亦谐作为一个惜命如金、遇危如龟之人,自然也是谨遵了渺音子那“今日起一刻不能离身”的告诫——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孙哥不管是洗澡睡觉还是上茅房,全都不忘带着这东西。 毫无疑问,此物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那这究竟是什么呢? 此处书中代言,此乃用“鬼车”的死胎炼成的一件法宝,名曰“守魄”。 这里的“鬼车”呢,特指一种妖鸟,您要问鸟的死胎是什么样的……毛鸡蛋见过吧?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黄东来原本也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此时一看这守魄灵光亮起,他以“道力”一探便猜到了一二。 “原来如此!”
黄东来反应也不慢,见到这番变故,他便明白了……孙哥还有救。 定了定心神后,黄东来把那守魄往自己怀里一揣,然后他也顾不上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危险了,一转身就冲上楼去,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并从自己这次带来的那堆行李中取了几件东西出来,塞到了一个木箱子里,接着,他又拿上这箱子再冲回楼下,把孙亦谐往肩上一扛,快步出了客栈。 这三更半夜的,街上也没啥人,黄东来飞奔着就往集市的方向跑去。 到了集市附近,黄东来很快就找到了一间米铺,二话没说就过去啪啪啪地拿手打门。 过去这些开小店做买卖的,很多都是店面的后边儿直接连着住人的屋子,店主就住在店内,这间米铺也不例外。 “大半夜的拍什么呢!找死啊!”
那米铺掌柜睡得正香呢,被这样吵醒火气自然很大,隔着门板就骂开了。 “对不住您……老念,买糯米,救人。”
黄东来却是用很冷静的语气,回了这么几个短语。 听到这句,前一秒还火气冲天的掌柜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半晌后,门内又传来了一声叹息。 “唉……你等着……”那掌柜道完这句后不久,便开了店门,卸了几块门板(古时店铺打烊后挡在门外的那排竖着的木板),把人让了进来。 待黄东来扛着孙亦谐进屋后,那米铺掌柜又探头朝街上左右望了望,这才重新架上了门板关门。 此时,店内已然掌上了灯,由于屋里也没什么可以躺的地方,黄东来干脆就把孙亦谐放到地上了。 那米铺掌柜倒也很淡定,他关好门回过身来,借着灯光看了看黄东来,又扫了眼地上那“尸体”,随即就问道:“要什么?”
“清水一瓢,装在大碗里即可;糯米半斗,要新鲜的;还要香炉一个,不用很大,若没有的话,拿个能装得下半斗米的铁器也行;另外就是……我想借您这地方一用,嗯……我可以给现钱。”
黄东来一边思考一边说了这段话。 “事儿办完了再提钱吧。”
那掌柜撇了撇嘴,冷冷回了一句,接着便转身去后屋拿东西去了。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不太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其实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古时候,你若想买个官儿做,不能去找衙门口,而得去找油盐店;你若想找老道捉妖作法呢,也不能去道观,而是得去找米铺。 说白了就是利益相关,大家“互相帮忙”嘛…… 黄东来现在姑且也算是个道士,所以他也懂了这行的内幕。 长话短说,那米铺掌柜很快就拿来了黄东来要的东西,搁下之后就回后房去了;从头到尾,这掌柜的是一句话也没多说、一件事也没多问。 黄东来谢过对方后,也是丝毫不耽搁,立刻就开始“布阵”。 他所需的道具,除了刚才问掌柜要的那些,其他的他都装在木箱子里自己带来了。 首先,他以那米铺的柜台作“法台”,左悬铜镜,右置三清铃,中间则摆上了米铺掌柜给他的小香炉。 黄东来将那半斗糯米尽数装入小香炉后,点上了三支香,一边口念咒诀,一边就将香插入了香炉中。 然后,他又用那装在大碗里的清水漱了漱口、洗了洗手,洗完后再把朱砂和烟墨都倒进碗里,和出了一大碗朱墨来。 搞定了这些,他即开始掐诀念咒,步罡踏斗,手蘸朱墨,画地作阵。 您别看他学道的时间不长,搞这些搞得还挺熟练,这挂符头、请符胆、画符脚都是一气呵成……不消片刻,他便在地面上画了一张比一个人还大的符阵。 待阵也画完了,黄东来就把孙亦谐的“尸身”摆到了阵中,他自己也来到阵间盘腿坐下,并伸手从怀中拿出了那块“定”住了孙亦谐七魄的守魄,以其作为阵眼。 至此,这场法事的前期准备便算是就绪了。 在进行下一步之前,黄东来最后抬眼看了看柜台上的三支香。 有道是白天点香,祈福迎祥,晚上点香,招鬼还阳。 就在这三支香的时限之内,黄东来便要行那逆天之事,来他个冥土……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