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质决定要和自己这个兄长争一争,他不是为了那个皇位,为的只是他们高丽的百姓啊! 两个本该亲密无间的亲兄弟,此刻却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 两人之间也算是彻底的撕开了那层表皮,也将意味着将矛盾摆到了明面上。 如今的高丽王有一个庶出长子,还有一个公主,然后便是这两个嫡子了。 若是王质站出来表现出来了,对那个位置的觊觎之心,那么两班大臣之中绝对会有人去赌。 因为即使是信任之人也分亲近,太子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待了七年了。 他身边能够站下的位置,也基本已经满了。 而有些野心之辈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接受这种结果。 俗话说一代天子一朝臣,这些年里王质都在拒绝着这些人的好意。 ~ 王质的潜邸之中,此刻一张方桌前坐着两人,一个年近五旬的长者,和一个神情散漫的中年男子。 分别是金魏英还有周魁,金魏英出自高丽世家,而且还是两班大臣身份不一般。 而身边坐着的这位,说起来历就有些复杂了。 他并不是高丽人,而是高丽以极高的利益从大宋吸引过来的大才。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宋人,来到高丽都会得到这般重用,不仅仅赏赐钱财,美女而且还会赐官。 只有那些士大夫才有这样的待遇,而能够在大宋为官谁又愿意来贫瘠的高丽呢? 那是因为他是当初萧钦言一党,在朝中处处排挤,被一再贬谪方才在高丽入仕。 此刻的他目光显得有些懒散,要知道王质乃是高丽皇子,他这种态度实在有些不合礼仪。 而王质对待他同样十分恭敬,因为周魁可并不一般。 高丽之所以大量的吸引宋人入仕,那是因为为了健全文化,而宋人的到来也能传播文化。 此刻的高丽社会上,还没有如后世那样有着我是天下第一,世界的中心这种想法。 他们心里有着慕强心理,当初在前唐之时他们的前身也就是新罗,那时候事事都是以唐为首,全方面的学习其文化。 而如今随着并不是很远的邻居大宋的逐渐强盛,他们又开始认大哥了。 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大宋的文化都是好的,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也恰好验证了这个推断。 毕竟一个书籍基本都是汉字记载的国家,怎么可能有文化自信呢? 宗教,艺术,儒家思想等等这些,使得高丽俨然是大宋的翻版。 如周魁这样在高丽入仕的宋人,数代之后也会成为朝中贵族。 在高丽普通百姓,农家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他们的未来是没有晋升通道的。 王质的野心很大,他想要让高丽变得同大宋一样,想要摆脱日渐腐朽僵化的国内局势。 此刻的王质神情肃穆,说道:“周大夫,还请您教我!”
金魏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身侧的周魁。 而周魁只是笑了笑,良久后方才说道:“殿下,您向我求教如何能够成为高丽的储君,莫非不担心我会将此事告知陛下和太子?”
王质面色不变,而是开口道:“周大夫不会如此做的,太子信任朝中旧臣,对于如周大夫这样的宋人出身可并不信任!”
“只有我上位后,不会看重大臣的出身,只会看重才能和德行,如周大夫将来也定为我身边的股肱之臣!”
周魁也收起了散漫之心,神情认真缓缓说道:“殿下可听说过,曹植与曹丕之争?”
王质饱读经史子集,虽然说自己国家没有什么历史底蕴。 但是可以读中原王朝的史书,他读过三国志自然知道其中一个十分知名的一个典故七步诗。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其话中的意思,说着:“周大夫的意思是,我是曹植而太子乃是曹丕?”
曹丕身边的势力就是各家世族的官员,王亨因为早早的就继承了储君之位,而王质因为无心皇位。 所以此消彼长之下,王亨身边聚集着都是高丽的核心势力,真正的力量是高丽的世家大族。 这番话不需要多说,就一下子点明了其中关键所在。 与其说是他与太子相争,不如说是在和高丽的世家大族相争。 金魏英也是紧紧皱眉,他思索的还是有些片面,若是论政治算计,他是远远比不上周魁的,也是无法做到如此一针见血。 也在庆幸自己将周魁引荐给了殿下,否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敌人。 听到周魁的话王质皱着眉头,不过却没有因为这番话就被吓退了。 而周魁看见对方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真殿下没有让我失望,我以为你会选择知难而退!”
“周大夫,夺嫡之争乃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过程,只要踏进来了就没有退出去的道理!”
而金魏英说:“殿下有此心,加之周大夫相助定然能够寻到了一份机会!”
周魁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王质:“我想听一听殿下的想法,这种形势之下你会如何做?”
金魏英也陷入了沉思,世家大族乃是高丽盘根错节的一颗大树。 想要将这颗大树连根拔起,莫要说一个还未继位的皇子,就算是高丽的皇帝也不能做到。 中原王朝的世家门阀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其中也是经历了流血牺牲的过程。 隋朝时门阀推翻了王朝,在唐朝还是五姓七望。 而在高丽实际就是翻版的隋末景象,皇室就是高丽最大的门阀。 皇帝想要实现集权,那么自己的皇位也就基本不稳固了。 所以说想要对抗世家大族显然不可能,而想要赢得世家大族的支持同样不可能。 王质想到了答案,可是便在心底推翻,在经历了心理的复杂变化。 最后还是沉声道:“周大夫,我还是找不到任何的法子!”
刺杀储君是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办法了,得位不正不说,而且可能直接丢失继承的位置,让庶出得了便宜。 周魁微微侧身,靠近了王质说道:“殿下,可敢火中取栗否?”
两人皆是一幅不解,周魁说道:“若是高丽的局势变乱了,这才是您的机会!”
“恐怕以我的力量,想要搅浑如今的局势恐怕不可能吧!”
“殿下,曹植手下有丁仪、丁廙、杨修、邯郸淳,除了杨修之外,曹植的核心幕僚大都出身寒族,而曹丕身后都是世家大族,这并不是两人的斗争,而是寒族与世家大族的斗争!”
“您并不需要去争,您可以让大皇子同太子去争,只要挑起了国内的寒门对于世家大族的矛盾,这种矛盾日趋加深的时候,这才是您的机会!”
王质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种打破平衡带来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国内局势彻底紊乱。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是救百姓于水火,而是高丽的罪人。 他也明白了周魁话中火中取栗的含义,这当真是放了好大的一把火。 这火一不小心,就能够烧到自己的身上。 王质说道:“当真没有了其他办法了吗?若是如此,高丽将陷于一片乱局,百姓也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周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垂眉道:“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不破不立!”
“在下言尽于此,今日的茶也已经饮的差不多了!”
这是要离开的意思,王质和金魏英也是起身相送。 金魏英看着周魁离去的背影神情肃重,而王质感叹了一句:“周大夫,真是一个令人觉得恐惧的存在啊!”
这样的算计让他心生畏惧,将人心琢磨的实在太深了。 “周魁是否真的可信?”
高丽在招募宋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会有细作潜入其中,他自然也担心周魁乃是宋人的细作。 想要借他的手让高丽变成乱局,他有此顾及也是正常。 这个时候的金魏英,在一旁说道:“周魁的身份底细我都清楚,他是萧钦言一党的旧臣,已经蹉跎了近十年,宋人不会在十年前就提前布下了这枚棋子,而且他可是与杨秉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断人前途不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吗?当然杨秉与吴恕一起扳倒了萧钦言。 那些亲近的心腹,统统都受到了牵连,而周魁也恰好是其中一个。 被贬地方整整十年蹉跎年华,可以说仕宦浮沉。 而且来到了高丽也是积极的往上爬,有时候你越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而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反而值得去相信。 所以在金魏英眼里,周魁这样身家清白而且一心迷恋权势的人,又怎么会是大宋的细作呢? 王质是相信金魏英的,所以他并没有继续如此言语。 他原以为如何去增强自己的实力,然后去同太子去争。 “去扶持大皇子同太子去争,倒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如今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民间都是那个无心政事的皇子。 当初大皇子也曾经试图拉拢他,想要去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可是那个时候的王质,只想要和自己兄长修复关系。 哪里会去帮着大皇子去和自己兄长去争,只希望未来就做一个政治之外的闲散之人。 其他人并不知道王质如何想,即使王亨四处宣扬也不会有人信,毕竟印象太过根深蒂固。 金魏英也是颔首,说道:“不错,如今殿下可以效仿唐高宗李治,同样成为了最后的胜者!”
同样是嫡出,在其他人争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只有他在讨好皇帝,让人看到了他的孝心。 王质立刻便明白了金魏英的意思,一旦太子和大皇子争斗太过,那么自己也作为嫡子,那些世家大族在太子失宠后,便立刻倒向了自己这一边。 周魁的想法实在太危险,那是想要将高丽全部统统打乱,然后进行重组。 这样的激进想法自然不会被王质所认可,反倒是这个比较折中的结果更加合适。 ~ 周魁坐在轿子里,高丽的轿子就像是一个小方盒一样,所以在里面的周魁只能盘腿而坐。 抬轿子的人步履很慢,身边的心腹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 这些抬轿子的人,统统都是底层的平民百姓,对于周魁一口宋话根本听不懂。 这些仆役乃是他自己所招,别的高丽贵族会选择一些罪臣之后,或者一些家仆,他们看不上底层百姓。 而周魁表现上摆出一幅怜惜百姓,所以给普通百姓寻一个活计,实际不过是为了防止身边被安插眼线。 “主君,皇子会听从您的建议吗?”
周魁展开了折扇,哈哈笑道:“自然不会,不过他们应该听懂了话中的其他意思!”
他没有说什么上策和下策,因为答案就藏在自己的提议之中。 “主君英明,恐怕他们根本料不到您的算计之深!”
金魏英想的到周魁是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 那就应该知道,在他这种人眼里所谓的仇恨,根本比不上权位所重要。 高丽在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蛮夷之地,一方小国而已! 在这里即使牧守一方又如何,他想念汴京的繁华昌盛,看着这里的一切带来的落差感如何能够忍受。 萧钦言被贬不假,可是顾千帆如今可是被官家重用。 而萧钦言与顾千帆之间的关系,乃是真正的父子关系。 当萧钦言从那个位置下来后,成为了一个真正闲人之时,两人之间没有了利益牵连,反而能够感受更多的温情。 周魁这步棋乃是萧钦言为顾千帆所留的,这一步暗子可以用在辽国,西夏也可以是高丽。 周魁的阴险算计他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样的人会是一步狠棋。 这是一个父亲留给顾千帆的底牌,或者说是一份功劳。 有了这一步暗子,就不需要顾千帆事事亲临陷境。 他当初认为顾千帆被派往西北之地,还以为是受到自己牵连,曾经亲自给太后写了一封信,语气恳切诉说了自己诸多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