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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1 / 1)

清晨的镜江中学格外宁静,天还朦朦亮的时候,落庭已经坐在房间的书桌上背起了英语单词。三个女孩子睡在同一间房内,这间房是姑父专门多申请出的一间宿舍,里面放着一张大床供两个女儿睡觉休息,落琴大多数在学校的时间更多,那床宽敞,经常会被落庭堆满一堆书刊杂志之类,直到姐姐回来的时候,她才有功夫将那些书收拾放落书架上。范皊来的时候姑父又在床边上放了一张小床,落琴嫌她们两人早上起床时间太早扰到她休息,便主动要求睡在旁边的小床上,范皊和落庭两个小的睡一张大床。落庭学习成绩好,是班上的优等生,生活学习上也非常自律勤勉。她每天都能够很好地将自己的功课安排好,一点都不用姑父操心。反倒是范皊,学习自控力不行,在家的时候往往很难约束自己,不过自来了这里后,有了落庭的监督,每天跟着她的学习规律,一天下来倒也充实。“快点,你今天晚了五分钟。”

范皊刚从外面洗漱完回到屋内,落庭就催促起来。“好吵,要么你们去外面早读吧。”

落琴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带着浓浓的睡意。“姐,怎么你自从上了大学后变得如此颓废,一点斗志都没了。”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啊,整天跟只战斗鸡似的,天还没亮就在这打鸣了。”

声音是从被窝里传来。范皊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从自己书包里快速翻出英语书,连同落庭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外面北风呼呼,除了宿舍楼前面的一排常青树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别的落叶灌木枝桠秃兀的扭扭曲曲,在清晨柔和的光线里显得异常萧索,四下里清静无人。扑面的寒风更是将落庭吹得连打落几个喷嚏。“你拉我出来干嘛,外面那么冷,我可不想像你一样每天在外迎着北风早读。”

她作势就要拉门环往里面去,范皊忙又扯住她,将她连拖带拉地扯到一栋教学楼旁边背风的台阶上。落庭见场地开阔,周围又幽静,前面又是宽阔的操场,天边几缕鱼肚白般的朝霞,不一会儿可能有暖洋洋的阳光照下来,倒也不再说什么,当下两人便开始了各自的早读。落庭读着读着,突然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像是念经一样回荡在周围,身旁的范皊嘴角叼着一根野草,一脸惬意地正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你怎么不读?”

“我在心里默读呢。”

落庭瞄了眼在她手中拿反的英语课本:“你确定你是在心里默读?”

范皊确定地点头。“范皊,这段时间你不肯在房里和我一起复习,每天早上来这里其实根本就不在读书,而是一个人在这里偷懒是不是?”

范皊微微红了脸,落庭不可谓一语说中,她确实每天早上在这里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她喜欢这种四下清静无人的感觉。清晨的阳光倾洒下来,为她的脸盘镀上了一层金光:“我就是觉得像这样的清晨,这样的景致特别难得,让我不由的想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就有点舍不得用来读书了。”

落庭重重地对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想不到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少年读书时,脑子里天天想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低极趣味。”

范皊回头好奇问道:“呃?这算低极趣味吗?”

“这不算吗?”

“好吧,你说算就算吧。”

落庭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对她的愤怒。范皊眼歔了她一眼,小声道:“我可以向你提个建议吗?”

“什么?”

“呃……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翻白眼?”

她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提议。这下落庭彻底生气了:“好啊,人家好心规劝你努力学习,你竟然还来笑话我。”

落庭气呼呼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嚯“的一声,起身就走。“哎,你别走嘛,我真没笑话你。”

范皊连忙拉住她的手臂。落庭这回估计是真生气了,手臂用力一挥就范皊的打落,范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书上不是说十岁之前翻白眼那叫可爱,十岁之后翻白眼那是可恶吗?再说老翻白眼对眼睛伤害也很大的。”

范皊还想着挽留远去的落庭,这时身后想起一声轻笑。范皊回头,见一个中等个儿,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穿着套运动衣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撑着膝盖,显然是刚跑完步嘴里正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气。“你好!”

范皊向她挥手打招呼,不确定问道:“你是这里的老师?”

“不。我是这里的学生。”

那人一脸笑意,看见范皊一脸疑惑,待气息稍微平稳,走到范皊身边坐下:“曾经。”

范皊了然笑笑,眯着眼调皮道:“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明天。”

“你是范皊?”

那女人歪着头非常满意地看她一脸的惊讶:“我是你这段时间的英语辅导老师,林怡。”

她伸出右手,向她眨眨眼睛:“当然,免费的。”

范皊张了张嘴巴,一脸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面孔,有些不敢相信,又连忙伸手与她相握。“干嘛一副害怕我会吃了你的模样。”

她很自然地拍拍范皊细软的头发,又伸手将她嘴角叼着的那根野草扯下来:“刚才我在这边操场上跑了几圈,只听见你表妺一个人在认真背诵单词,你怎么没背呢?”

范皊缓了好一会神,才缓过来:“老师,你觉得刚才我表妺这种背诵单词的方法怎么样?”

林怡挑挑眉头,想到落庭刚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背诵那些不易记住的单词,虽然机械记忆法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但是不可否认这种方法简单易行,准确性较高,特别是对于少数用到的一些没有多大意义的数字,名称的外语单词是一种不可缺少的记忆方法。她又将目光放在范皊手中那本拿反的英语书上。“她有一股刻苦勤勉的狠劲,而且能够很好地理解并区别哪种方式对自己掌握词句的方法更好,那么你呢?你又用的是什么方法?心里默诵法?”

她唇角溢出一丝调笑的意味,范皊明白刚才和落庭的对话一定也传进了她的耳内,她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确实是在心里默涌。”

“哦?”

林怡铙有趣味地看着她。范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这法子比较特殊点,刚才我表妺在背诵的时候,其实都从我耳朵里进去了,在脑子里扎了根的。”

说罢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脑子。林怡失笑道:“敢情你表妺在大声地背,你默默地在心里记?”

范皊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刚才她读的那些单词我都记住了,不信你可以考考我的。”

“哈哈,”林怡大声笑道:“太有意思了,范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范皊一脸的不明所以,林怡却站起身,又拉起了筋板,她身材好,曲线优美,范皊呆呆地看着她在身边拉筋劈叉,一整套动作下来行动流水。过了会儿,“该回去吃早餐了。”

她轻松地迈向回去的步子,走了几步,又回头:“九点钟我在家里等你哦,记住别迟到了,我可不喜欢迟到的学生哦。”

吃过早饭,九点之前,范皊很守时地来到了林老师家。林老师全名叫林佑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六十多岁的退休老教师,因学校教学资源缺稀,校领导又专门请他回校代初一年级的政治课。林佑德有饭后吃茶的习惯,此时夫妇二老正悠闲地品着茶,见范皊到来连忙招呼她坐下为她斟上一杯茶,范皊和二老打过招呼后,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等林怡。林佑德是一个说话随和可亲的老人,随口问了范皊一些家常和学习方面的情况,范皊都礼貌地一一作答。见范皊如此拘束,便叫她喝茶。范皊乖巧懂事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唇齿之间也溢满浓郁的茶香,舌喉间更是弥漫一股清甜甘醇的茶味。很快林怡进了屋来,微笑地和范皊打招呼道:“来了。”

随即在她身边坐来,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喝了一口。“爸,这茶味道怎么样,这是我特地托朋友从武义带过来的云雾茶。”

林佑德看看旁边的老太太,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林老太太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道:“茶的味道还可以,汤色清黄明亮,不过我还是习惯喝潮汕茶,你喝惯了高山云雾,应该合的到你的口感。”

林佑德又看向范皊亲切问道:“妺仔,你觉得这茶好喝吗?”

范皊只小时候爷爷会带着喝过些又苦又浓的绿茶,她哪里听过什么潮汕茶,高山云雾之类的,看着桌上茶水里弥漫着一层雾气,夹着茶香缕缕上升,真可谓如云蒸霞蔚。他只得夹着头皮诚实说道:“我并不大喝茶。”

林佑德又道:“这茶叶单从品相,和口感上来看,确实是属于上品,只是这泡茶的井水,次了点,没把茶叶的色香味得到最大发挥。”

林怡调笑道:“爸,要不要我给你弄几斤几年的雪水来?”

二老闻言哈哈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林怡。范皊却一愣一愣地不明所以:“难道现代真的有人会像红楼梦里写的那样收集几年前的雪水用来泡茶?”

三人闻言又都笑出了声,林老太太道:“别听她的,她在拿她爸寻开心呢。”

林佑德道:“那也未必是骗人的,古人称雨水和雪水为天泉,更是推崇用雪水沏茶,有诗云:“细写茶经煮茶雪”“扫将新雪及时烹”可见是有天泉煮茶之说,只是现在由于空气污染严重,雨水也多为酸雨,地表上的雪也多受污染,所以已经没人用雨水和雪水来泡茶了。”

范皊尴尬地点了点头,微笑着不再说话,内心为自己的无知与冒失感到羞愧。喝完茶之后,林怡将范皊带到隔壁自己的卧室,开始帮范皊补习英语。补习期间她全程都是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在跟她交流,而范皊却完全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怡在自己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终于,在范皊半懵半懂,一傻一愣间林怡放弃了用英语与她的交谈,看着她,改用中文道:“我听你姑父说你的各科成绩都考的不错,独独英语这科只考了个零头?我想听听你自己说是什么原因?”

范皊微撇着头,不敢对上林怡温和的目光,而是将目光看向外面更远处,窗外只有那一排排干枯的树枝向上伸长着,她并不说话,这个问题,她自己曾经也想过很多次。“你努力了吗?”

见她不答,林怡又问道。范皊只是点点头。“有人说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不努力一定没有回报。其实我也相信有时候努力了也不一定会有回报的,你觉得你自己努力了,我相信你,但是对于英语这门语言我觉得只要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因为这并不是什么技术性或学术性的难题。”

林怡定定地看着范皊略显消瘦的的面颊。范皊疑惑地回过头,她不明白眼前这个辅导她的新老师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否定她对这门功课的所有付出吗?难道仅仅是因为早上那一幕她便否定了她吗?不,她只是没有看到过她努力时的样子,她没有看到自己不日不夜地背单词,造句子,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乎她还学着古人悬梁刺股,以绳系发,悬于床头。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废寝忘食,发愤努力,自己背的那些单词,那些句子,还是会如沙砾一般,慢慢地从自己手上流失。她看不到,她们所有的人都看不到,自己对这门功课所花费的心思要比别的所有功课都要多的多。林怡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各科成绩都能够取得还不错的成绩,单单是英语就不行,这很明显是你个人的原因,原因是你笨吗?明显不是,你说你努力了或许你只是努力在应付考试并没有在努力证明自己可以”回去的时候,林怡从书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台小型录音机交给她,并从抽屉里翻出一盘磁带叫她带回去听,说道:“这收音机里面的这盘磁带是我问别的老师借的,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你带回去听上册第一单元里面的内容,并且边听边写,直到一听就能写出来为止。”

范皊带着磁带与录音机回到房间里,表姐妺们此时正在里面看电影,估计电影正播放到高潮处,落庭发出一阵阵尖叫声,范皊淡淡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只见一艘巨大的轮船断成两截,船上的人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被掉落下水,电视机里又飙起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英语。范皊:“外国片?”

“泰坦尼克号。”

落庭用英文说道。范皊微微皱眉。“你也坐下来看吧。”

落琴伸手拉住她并邀请一齐坐下来:“泰坦尼克号,初三你们要学的课文。”

范皊半信半疑一同坐下来,影片已经播放到了最后沉船阶段,屏幕里的场面慌乱而惊心动魄,屏幕前的落庭却早已惊叫得泪流满面,尤其是后面的音乐响起的时候,落庭居然呜咽地哭出了声。而旁边表姐落琴也被泪水湿润了眼眶。对于她们俩姐妹流出的眼泪范皊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影片里面的场景确实震憾人心,但对于她自己完全还没到感动的到痛哭流涕的程度,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看到前面的内容还是自己生来便是冷血冷性的人。当影片放在最后杰克沉入大西洋深处那一刻,落庭明显发出哽咽的声音,不停地抽出桌上的纸巾擦着眼泪擤着鼻子,范皊依然无法get到里面的泪点,她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在她认为那一刻对于露丝和杰克都是最好的结局,或许故事定格在这一画面才是对爱情最好的诠释,它可以不用面对婚姻中的争吵与分歧,衰老与平淡。她认为爱情的美好是纯粹的,是沾染不得世俗任何一点瑕疵,否则,便会如张爱玲笔下的那一袭华美的袍,爬满虱子和跳蚤。吃午饭时,落庭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家人讨论着影片里面的内容,范皊心不在焉地低头扒着饭,她一直在思索林怡刚才对她说的那翻话。以前老师也告诉过她们,努力是为了证明自己,但是他们没有告诉学生努力是为了证明自己什么,而她自己的努力或许真的被林怡说中了,她只是努力在应付考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大姑见她只顾低头吃碗里的白米饭,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范皊摇头,咽下嘴里的饭才道:“在心里默读刚才背诵的单词。”

“人的记忆力在早上才是最好的,你更应该把握好早上的时间。”

大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范皊只淡淡嗯了一声,她知道落庭一定在大姑面前告状说她早上根本不是在晨读,但她也懒得去分辩。对于大姑和姑父他们,她并不觉得有多亲近,他们疼她,关心她的学习,她不是感觉不到,小时候很多温暖的画面她都还记得,也很感恩她们。她觉得他们其实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一样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身边人的感情总是淡淡的,不疏远,但也不亲近,甚至有时候她甚至会反思地怀疑自己内心是否真如母亲所说的住着一只随时随刻准备反扑的白狼。傍晚最后一丝晚霞在天空的半拉半扯中消散,寒意从地面往上徐徐升起,范皊一个人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旁边放着林怡上午给她的复读机,复读机里不断地重复着第一单元的英语单词,除了英语,别的科目范皊基本上都顾得过来,所以现在主要精力都是放在主攻英语这块,不远处传来落庭表妹喊她吃晚饭的声音,那声音稀稀拉拉,飘飘缈缈,让她想起小时候寄宿在大姑时,落庭也是用这种口吻的音量隔隔不远处喊她吃饭,瞬间她的心情便愉悦,她慢悠悠地收起收音机,抱着书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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