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贺慕宴皱眉打量着这个贸然闯进殿的女子,一副实在没想起来的样子。林若兰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却还是挤笑道:“陛下,臣妾若兰,是您于花朝节亲自册封的兰妃。”
说到这里,林若兰的眸子里就忍不住流露出脉脉情愫。那年她也才不过是个刚进宫的秀女,因着远房姑母是当今太后,便被安排着先去成寿殿做些清闲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那天她刚为太后取了经书回宫,到成寿殿门口,便见到一个眉眼无比精致的男人正懒散地倚靠在门口,手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扯弄的院内的花。分明只是随意站着,却又不自觉地吸引着她的目光。不过那花……那花可是太后娘娘最宝贵的,听说有安神功效,她看的比自己孩子还要重。她认得他身上穿的龙袍,忙不迭下跪喊道:“陛下。”
半晌没动静。林若兰懵然抬头,蓦然闯进他弯着的深邃眸子。心跳突然就不自觉地乱了一秒。却只见男人径直起身,朝殿内高喊:“太后娘娘,就她吧,您不会舍不得吧。”
还未等殿内回复,他便背手离开了。没过多久,就有太监抱着圣旨前来道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郎林钰长女林若兰,慎慧雅,俊肃恭,懿思纯茂。服我宠荣。着封为正六品常在,赐号兰。钦此。”
后来林若兰才知道他本无心纳妃,这才让选进来的秀女一拖再拖。也正因如此,每天奏上来的折子如雪般纷飞。而她便被他顺势推了出去,成了一张完美的挡箭牌。表面上他夜夜宿她寝殿,位分一次又一次地被抬高,成了宫里风光无限的兰妃娘娘。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贺慕宴过来从来都只是坐在桌前批一夜的奏折,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哪怕她已经位及妃位。不过即使这样,林若兰还是坚持认为当年相遇是一见钟情,不然以贺慕宴的性子,怎么会委屈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人。这么多年他身边再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而她在他的“宠爱”下已经成了兰妃,倘若不是苏怜的出现,想必她终有一天会坐上后位,凤仪万千,成为他唯一的妻。可现在一切,都被苏怜毁了。“陛下,您难道不知道,这江家和苏家可是世交,那公子小姐都是一个院子玩着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可好了。听说江太医进宫就是为了给苏贵妃调养身体呢。”
林若兰扭着腰肢进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周拧海一听便知大事不好,有些忧心地看向贺慕宴。转着指间的扳指,贺慕宴神色阴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真是好的很。他将他的小贵妃娇养在后宫,却不想她这样大胆,竟敢私自与男人私奔。他这些天没有专门派人去寻,是因为他笃定了她养尊处优惯了,迟早会乖乖回来。那场大火他也派人去查了,似乎并无百姓伤亡,死的是一个天牢的死囚犯,收尾手段也极其干净。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他宠坏了她。“传令下去,江太医屡次对后宫妃子怀有不轨之心,于前日偷窃皇宫宝物出逃。捉拿大胆贼人江平之,杀无赦。至于苏贵妃...”男人起身,声音冰凉:“苏贵妃被江平之胁迫带走,属实可怜,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言两句便把苏怜的罪责脱了个一干二净,林若兰攥着裙摆有些不甘心。她本来想着若是陛下得知苏怜与外人有染,定然会一怒之下命人将她捉回斩杀。却不想重拿轻放,苏怜反而成了个被胁迫的受害者。林若兰撇着脸张嘴想争辩,却被贺慕宴冷冷一眼打了回去:“怎么,兰妃对孤的决定有异议?”
“臣妾...不敢。”
九洲城边界。足以迷花人眼的风沙骤起,江平之牵着马跟在一支商旅队伍后面,苏怜坐在马上轻阖着眼,脸色苍白如纸。这具身子惯来娇气,从前在丞相府便被苏相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进宫后更是如此。然而从离宫后到今天已经好几天了,舟车劳顿,她明显感觉已经力不从心。可进入九洲城的道路只有这一条,是大漠的中心地带,因此路程虽短却十分坎坷,甚至有不少商客在其中迷路连尸骨都寻不到了。也正因如此,这条道有个戏称“骨道”,说是这脚下踩着的路,无一不是由人尸骨堆砌而成。他们花了不少银子才让一个过路的商旅队伍同意带着他们走出骨道,还只是答应让他们跟在后面。用面纱捂住口鼻,苏怜见江平之也有些蹒跚,索性翻下马。“江大哥,我坐累了,下来走走。”
苏怜轻轻扯了扯江平之的袖子,轻声道。江平之与她一同长大,别人她不知道,但江平之从小便是个舞文弄墨的文人,身体素质也好不到哪儿去。江平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但也没有逞强,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对了怜儿,你怎么会想到去九洲城?”
江平之回头道。九洲城物资富饶是没错,可正是因为过于富饶,早早其城主便以雷霆手段将此州单独保护了起来。虽说在皓国境内,实际上却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地方,只留了这一条道用于交易和来往。也正因如此,九洲城的名字虽如雷贯耳,但具体消息却没有多少人了解。只有来往的商旅客传言,这个地方宛如世外桃源,极其危险却又极其诱人,只要你肯付出代价,它可以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苏怜一怔,小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其实因为贺慕月通知她计划太晚,她也没有仔细计划,在看地图时下意识便圈了这个地方。这一路走来,她也莫名的感到熟悉,仿佛这些景色她曾经都见过一般。可她一个自幼生活在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对距离京城如此之远的地界感到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