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 (1 / 1)

连着数日,再无人来阿安这小房间,这日子宁静之余倒也适合养伤。只有一日,来送饭的陌生婢女破天荒开口说了话,却是对阿安命令似的说:“郎主发了话,无郎主之令,小娘子不得踏出伶院一步!伶院有家奴护住,小娘子若违命,家奴当乱棍处死之。”

阿安屏息听着,心下不由一紧。她正打算趁着身体日渐好转,悄悄跑出这伶院去寻阿爹阿娘呢!如今陆崇发了话,想来这段日子看守自己的人只多不少了,看来需从长计议......自那又过去两日。阿安这日醒得极早,四下都还是很暗。阿安想着再睡会儿,辗转反侧间,睡意却已然全无。自昏迷醒后,阿安在房间这方寸之地里除了吃便是睡,精神早已睡足了。思索了一下,阿安还是起身摸索着自己穿好衣裳,下塌走向木窗所在。推开木窗,小小的脑袋便依着窗棂,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远方天空那开始泛白的交际线。阿安还小,个子也矮,小脑袋能探出窗完全依靠底下那用力踮起的脚尖,和那双用力扒拉着窗台的小手。天际越来越亮,鲜艳的红日慢慢升起。清风吹动阿安未梳理的头发,发丝在那纯澈的眼前胡乱摆动,却挡不住眸中渐盛的光亮。扒拉着窗台的小手早已泛白,阿安也是不觉得难受,只盯着几只燕雀在红日中自由自在飞翔,还有些苍白的小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直至那几只燕雀在红日中变成几个小黑点慢慢消失,阿安才恋恋不舍收回目了光,松活松活了手脚。若有一日,能同阿娘阿爹一齐游山玩水,看那日出日落,该是何等自在!想着,小小的人儿竟呆在原地痴痴笑出声。‘嘭!’房门被人踹开。毫无防备的阿安脸上笑意还来不及收,一张精心妆点的脸自晨光中出现在她面前。一美貌妇人在众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美目四下打量了一下,皎白的芊芊细手捏起一方绣帕掩住口鼻。目光定到阿安身上时,已毫不掩饰其中嫌弃与嘲讽。美妇人身段及其妖娆,那是种与时人审美完全不符的俗媚!引人注目的眼角处一点黑痣更显她于惑人中透出楚楚可怜之姿。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阿安暗叹。此时美妇人可不知面前这小人儿心中所想。她看着阿安,轻哼一声,朱唇轻动:“陆安?呵,哦不,郎主可是摘了你的姓的,是了,如今得是唤阿安了。”

妇人顿了一下,轻轻甩了甩手中的绣帕,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道:“亏是个做了几日主子的,却是个不知礼的。”

话音刚落,几个着粗布衣裳满脸横肉的仆妇从美妇人身后走出来。仆妇们躬着粗大的腰背朝美妇人福了一礼,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阿安大步跨去。阿安看着逼近自己的几人,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木墙。退无可退,阿安急急道:“姬是何人?何苦难为阿安这一孩童?”

妩姬掩唇呵呵直笑。一个老仆妇却直接扑了上来,一手抓住阿安领口衣襟将阿安向前拽去。阿安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膝后处一疼,却是另一个仆妇一脚踹向阿安。阿安来不及呼喊,一下子跪倒在地。“家妓阿安,好大胆子!竟连妩姬何人也不知晓!还胆敢污蔑妩姬为难于你!你是何人?!区区家妓,妄敢攀污我主!!”

仆妇们一边喝着一边按住阿安双臂,另一仆妇上前托起阿安的脸,连连挥掌扇向阿安消瘦稚嫩的脸庞。妩姬看着眼前,似欣赏着一幅字画,透着媚色的眸中含着笑。“停罢。今日日头甚是不错,甚适合练舞呢。”

沙糜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愉悦。妩姬轻声说着,含情的美目端详着阳光照射下自己皎白晶莹的手。阳光撒在她身上,光辉中她周身多了分高洁。“妾身可是奉了郎主之令,来教导新收的家妓们习舞的。阿安你可是郎主特别叮嘱的,妾身定会好好教导你的。”

妩姬重重咬着“好好”二字。“我不学!”

阿安噙着泪定定看着美妇。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红肿一片,看上去甚是可笑。妩姬歪着头,好笑地说道:“可有你选择的余地?”

“阿安年岁虽小,往日听父读书念文,识得‘士可杀,不可辱’一句。阿安虽为女身,却分得清三教九流!为妓受辱之事,阿安愿以死抵之。”

阿安吐字清晰,却令在场人都心下都不为一叹!想这阿安年纪不过五六岁,可这般孩童,却有这般气度!在这个推崇风骨的年代,怎能不让人惊叹!众人悄悄抬头瞥向被仆妇按住的阿安。小小的人儿被按压着跪坐在地,披头散发,衣裳也是凌乱不堪,看着甚是狼狈。唯独那双噙着泪的双目,那含着不同平常稚子所有的执着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光!自那日燕姬前来说了那一通话后,阿安便已知会有今日。这个决定是她这些日子思虑再三所得。若为妓子苟且,不如坦然结束她短短的几年生命,指不定下辈子还能与阿爹阿娘生于平安之地再续前缘。“哈哈哈哈哈哈哈”妩姬笑得花枝乱颤,眯着的眼角溢出一颗泪珠来。妩姬欢快地拍打着神旁搀扶着她的婢女,倾身侧头问道:“尔等可听见?一娈童和家妓之女,她居然说‘士可杀,不可辱’?哈哈哈哈哈!区区一娈童和家妓之女!”

众仆见自家姬狂笑失态的模样,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皆俯身连连应是。笑够了,妩姬大步走向阿安,步履矫健丝毫没有刚才被人搀扶的娇弱。妩姬蹲下来,平视着阿安,轻声道:“你可知你如今已不是这陆府庶女陆安,而是父母皆三教九流的阿安。”

“我知我是阿安。”

阿安说完动了动僵麻的身体,可她越动,身后按着她的两仆妇越是用力将她锢住。妩姬见状挥了挥手屏退了那按住阿安的妇人,见失去掌握的阿安摔倒在地又咬牙撑起身子后,妩姬启唇:“哦?你知?你当真知?”

妩姬眼中的不屑更甚。“你若知你是阿安,你又怎会认为你的命会由你做主?”

“我看你是一点不知!身份的高贵的陆安与低贱的阿安之别。”

妩姬说着说着,摇摇头,起身轻叹:“哎,果真还是个孩童呢。我也是的,怎的和一孩童说这么多。”

瞥了眼被她说得脸红耳赤的阿安,妩姬又开口道:“你那妓妾阿娘,唤玉姬是吧?你阿爹唤顾墨?听闻那日他俩被郎主罚赤身鞭挞,当日也是哭着闹着要咬舌自尽呢!可惜啊,听闻那日郎主说了,他们若死了,阿安你阿可没如今这般好日子过。呵呵,说不定如今被关进阁楼受苦的可是阿安你......”阁楼?受苦?阿安身形一顿,心似被人捏紧了般疼。她连忙爬过去妩姬脚边,拉住妩姬下摆,祈求道:“求姬告知阿安爹娘...啊!”

阿安话语未落,便被妩姬一脚踹开。妩姬受惊般嫌弃地拍了拍下摆,边没好气地说:“求?下贱之人胆敢求人?如你这般卑贱之人,此生便只是主人家的物品,生死由人,万般由人!可知‘由人’是何意?便是无你说话的地方!”阿安匍匐在地上,苍白的小脸上珠泪涟涟,哪有刚才誓死不从的决绝?见她这一副可怜样,妩姬皱着眉头,哪怕心中再不耐烦,语气却还是松缓了些:“得了,乖乖听从郎主之令,日后许是能得见你阿爹阿娘的。千万不要存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万事可要想想你那放不下你的阿爹阿娘。”

阿安闻言一愣,良久,她俯身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轻声应了声“是。”

“嗯,这就对了。跟我走罢。时候可不早了,郎主可令了今日就要你习舞的。”

妩姬抬了一下细长的眉毛,在众人的拥护下转身走出。阿安连忙起身,随便整理了下衣裳,紧跟在众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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