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小六子的大名。徐不凡。何为不凡?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方是不凡。名字倒是狂得很,至于本事嘛……大多数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对这场赌约基本都是嗤之以鼻,认为很幼稚。只有少数人,有些别样的心思。诸人反应各异,但一致的是,看好戏。三胖儿瞪圆了小眼睛,紧张地看着台上的六子哥,紧握的双拳攥了一把汗。他比谁都希望小六子能赢,但是刚才赵龙的表演堪称完美,在新生学员里头也算得上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了。小六子名不见经传,能比的过吗?此时,张有才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身为团长,一方面希望赵龙和小六子这样的好苗子多点儿,一方面又希望他们不要起冲突。现在两者不可兼得,最为难的就是他。现在小六子上了台,胜负马上揭晓,他咋可能不紧张。台下的胡兰,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她听说这个赌局的时候,就意识到恐怕多半和自己那句话有关系了,心里对无辜遭殃的小六子又内疚又担心,现在小六子上了台,她紧张得双手都攥紧了。坐在胡兰身边的赵龙没有看到她的紧张,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气定神闲,看着台上的小六子。今天,他必胜,那时候,自己改多威风?小六子上台后鞠了一躬,却盘膝坐在了台上。“他要干啥?”
“不是来念经的吧?哈哈哈。”
“这小子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站着唱戏,才更容易换气和发声,坐着咋可能唱得好?”
有人在台下窃窃私语。赵龙表情更是不屑。可是下一秒,他,甚至台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徐不凡,像无数的闪光灯。无不震惊……此时,小六子徐不凡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唱戏时候的那个晚上。眼前也是很多很多的眼睛,或惊愕,或疑惑,或新奇地看着自己,不住地打量。那时候周围的人还都喊他小六子,现在他已经自己出来闯荡,应该叫回大名徐不凡了。小六子缓缓吐了一口气,抱稳了手里的二胡。这是他临到镇上来之前,大爹徐老歪亲自交给他的那把,让徐老歪视若珍宝的二胡。上好的蟒皮摸在手里有一种粗粝的质感,像是攥着大爹粗糙的手,让他莫名地心生安定。小六子触摸着顺滑的琴弦,想起来大爹,想起了哭大拿,想起了那晚,大爹窜稀,他第一次登台。琴弦是用上好的马鬃做成的,泛着微微的光亮。和琴弦摩擦时的手感,像是能触摸到一代代用过这把二胡的人传播出去的匠心。小六子眸子闪了闪,动了。小六子起手便是一小段十分欢快的《赛马》独奏。他没有使用过多的特殊技法,简单,悠扬,,第一个音调蹦出,就让在场所有人心中豁然一亮。小六子一出手,就瞬间将自己和场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流畅的弓法和饱满的音色,让这一段赛马,尽显奔放热烈。台下的所有人,听了半天千篇一律的《报花名》,早就已经昏昏欲睡,听腻了。到了徐不凡这儿,他们除了怀着看好戏的情绪,没抱什么希望。很多人都是怀着不耐烦的心情在勉强支撑下去。其他什么欣赏的心情,早就已经飞到天外不知所踪了。偏偏小六子没按照常理出牌,这段《赛马》一响,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腻烦瞬间消失,一下沉浸到了那赛马的意境里,蔚蓝的天空,清凉的微风,辽阔的草原,万马奔腾。所有人的心,在这一瞬间,被俘获。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正要细听,这曲子却在欢腾炽热的气氛中戛然而止,停顿得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翘着耳朵想要去极力搜刮那些残存的余音。就在这个点上,徐不凡手弓一抖,伴着悠扬顿挫的二胡声,接着余韵开口唱了起来:“春季里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小六子圆润中带有稚嫩的童音,使得此曲平添了一种特殊的韵味。台下的人,直听得如痴如醉。三胖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平时和徐不凡同吃同住,只知道六子哥天天在练《报花名》,哪里知道他还有这么深藏不露的一手儿。张有才此时摇头苦笑,心说:我就说这小子整天背着个琴匣子干啥呢,原来还有这本事?难怪胸有成竹了。此子不但功底不错,这巧心思也不赖。张有才此时,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肚子里,眼中满是对后辈的赞赏之情。胡兰,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徐不凡之前的《赛马》虽然和这次考核没啥关系,但绝对是真是神来之笔,随后衔接《报花名》,也是天衣无缝,并不显得生硬,关键是这徐不凡的唱腔,与赵龙的成熟感完全不同.徐不凡的音色更加清冽,转音也更加的流畅,二六板节奏明快,唱出了和前面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来。如果说赵龙是天赋难得,那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乡下小子,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此时,赵龙已经完全顾不得看胡兰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徐不凡,恨不得在小六子十指翻飞的二胡上,盯出一个窟窿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乡巴佬长的这么好。还这么聪明,知道以赛马吊人胃口。虽然赵老傲娇得不得了,但他也不得不服气这徐不凡的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