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柏说着，转头看向了苏落，问道：“你怎么样，最近还好么？”
苏落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迟疑道：“还……还好。”
苏文柏打量了她几眼，点头道：“嗯，看你气色是不错，看样子战兄把你照顾的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为什么，苏落从他这客气的话语里，莫名听出了一种疏离的味道——他们父女终究是渐行渐远了。苏落的表情变得黯淡了几分，她心里无端的生出了一种落寞和怆然——或许……背叛过、伤害过，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一时间病房里寂静的如初冬的早晨，安静的连地上掉一根针也能听见。明明是父女俩，此刻却好像陌生人一样，战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两人都一言不发，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眼前尴尬的气氛，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往前一递体贴的说：“苏兄，我知道你不缺钱，也知道你一向不愿意示弱求人，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看在苏落的面子上，锦上添花了。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你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饭都没吃，就拉着我来了，对吧？”
他看向苏落温柔的笑了笑，不由分说的拉过苏文柏的手，把那张面额为三千万的支票放进了他手中。苏落看到这一幕也笑了——果然战楠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到那面额的瞬间，苏文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战楠很有钱，可是能这样轻轻松松的说就拿出三千万，显然他的有钱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行，这钱我不能要，你拿回去。”
苏文柏一翻手，就把支票还给了战楠——虽然他现在是很缺钱来重建实验室，稳住研究院，可也要看给钱的人是谁。苏文柏本就觉得比不上战楠，否则怎么会连自家女儿都不愿意认他，反而认战楠一个外人当义父。说他吃醋也好，大男子主义作祟也罢，总之他不会收战楠这个钱，否则他以后还怎么在苏落面前抬起头来做人，还怎么好意思自称是她的父亲。总之一句话，这个钱他万万不能拿——这是一个男人和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他最后的倔强！苏落皱起眉——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以己度人，比任何事情都要在乎自己的面子。此刻战楠也意识到，他做的似乎有些欠妥，好像让苏文柏在女儿面前没面子了，于是忙帮他找台阶下：“苏兄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可怜你啊，你也不需要别人可怜，对吧？”
苏文柏翻了一个白眼，那你罗里吧嗦的说个毛线啊？战楠无视他不太友好的眼神，和善一笑，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不过咱们就是论事啊，我看过现场的照片，修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重新翻盖，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可是据我所知，你们研究院表面上看着挺风光，实际上上面每年给你们拨的科研经费都是固定的，多一分都没有，对吧？”
苏文柏垂下头，不吭声了——他不知道战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过他说的这些倒都是实话。国家对生物研究方面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每做一项研究，都要提前把各项预算都打好，然后上报审批层层审核，到最后审批下来，很可能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了，真的耗不起。有的时候你着急去催吧，人家还有的是理由搪塞你，什么我不是领导啦，管不了这事，你去找负责这事的领导去说吧，一句话就把你打发了，然后当你好不容易找到那位负责人的时候，人家却又告诉你领导不在，正在开会，现在不方面接电话见客，过一会再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总之就是很让人头大……其中总总说多了都是泪，苏文柏身在其中那是深有体会啊——不作为、懒作为已经成了当下社会普遍的一种不良风气，你有的时候工作太热情太积极，人家反倒会觉得你格格不入，是个神经病。当然要起说这些的话，可就扯远了，所以苏文柏干脆不说了。战楠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苏文柏心里多少有些动摇了，于是趁热打铁，眸光真诚的说：“要不然这样苏兄，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收下的话，觉得为难，不妨先打个借条给我，就当是借我的，以后慢慢还就是了，咱们按照国家银行贷款的利息来，公事公办，总可以了吧？”
“这……”苏文柏还是没有接。一看他还在犹豫不绝，一旁沉默的苏落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爸，你还在犹豫什么呢？申请大额银行贷款最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审批下来吧，而且还需要办理各种手续，拖拖拉拉可能一个月就那么过去了，是你跟我说，说时间就是成本，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金钱，只有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才能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成功机会，为什么现在你反倒忘了这句话？”
这是两人这次见面后，苏文柏*听见苏落真情实感的喊他爸，忍不住悄悄的红了眼眶，哽咽道：“这些……你都还记得？”
苏落凝视着他，轻轻点头，“嗯。”
他说的她一直都记在心里，从没有忘过。“也好，”苏文柏苦笑一声，也不再苦苦硬撑，“反正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确是需要钱来解燃眉之急，谢谢你战兄。”
就这样，苏文柏接下了战楠的支票。他从病号服里取出笔记本还有钢笔，给战楠写了一张借条——拜职业的习惯所赐，苏文柏走到那里，都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借条一式两份，苏文柏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撕下其中的一张给了战楠，另一张就夹在了本子里。苏文柏本打算等过段时间缓过气，筹到了钱，就把钱还给战楠，可是他没想到一出医院，战楠就把借条给撕了，而且就当着苏落的面。看着那三千万的借条就这么变成了碎片，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苏落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干爹，您怎么把它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