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书房里,萧阙沉着脸坐在桌案后,
“叔祖父认可你,才派你来做管家,可不曾想,你不仅想管家,还想管我。”
向来温和的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管家跟萧阙接触虽然只有一两个月,但也知道他的脾气。
“郎君误会了,花小娘子是您的朋友,就是萧府的贵客。
她坚持不进花厅,小的不好违逆贵客的意愿,只能把茶点送去门房。”
“待客用的糕点最多上七碟,每碟仅一块即可,可你却上了十碟,每份的量也多了很多。”
“花小娘子是头一次来,小的拿捏不好她的喜好,所以多上了几样。
至于分量,小的怕花小娘子偏好其中一种,不够吃,所以才多加了些。”
“狡辩!”
萧阙生气了,连声音都大了些,
“你分明是怕我留她在萧府吃午饭,所以任她吃点心吃个饱。
阿琅心思单纯,没有多想,可不代表我不会多想!”
管家是个老油条了,他低着头、弯着腰,一副恭顺的模样,
“郎君,您对花小娘子的心意,小的清楚。
只是您尚未成家,依萧家家规,正妻入门前,不宜有妾室偏房。”
“你!”
萧阙拍案而起,这人把花琅当成什么了,把他对花琅的感情当成什么了!
“好,好得很。因着你的资历,我从未亏待过你,甚至容忍再三。
如今看来是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了。明日你便收拾东西,回扬州老家吧。”
“郎君勿动气,小的在家主手下做事三十余年,一心为了萧家。
郎君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有心仪的小娘子也是平常事,只是那小娘子并不相配。
既无法成为正室,还是尽早斩断情丝为好,以免将来纠缠,对您、对那位小娘子,都是好事。
还有,郎君让花小娘子住在别院也于礼不合,若是家主知道了,定会斥责小人督导不力、任由郎君走歪路。”
“你以为拿叔祖父压我我就会怕吗?
既然提到了礼,那我便好好问一问你,上次崔家三娘未有拜帖、未有通传,你就直接放她在萧府行走,这便于理相合了吗?”
管家依旧是恭敬地回说,
“崔家三娘子出身名门,才学品行都受到了家主的赞许,且当时有通传,只是郎君在沐浴,没有听到罢了。”
“那蓉怡乡君呢?你又要怎么解释?”
“蓉怡乡君是与您是表亲,来萧府串门认亲,再是寻常不过。”
萧阙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他眯着眼睛盯着管家,半响,他突然卸了身上紧绷的那股劲,
“你既如此忠心于叔祖父,那便回到他手下做事吧。”
管家脸上恭敬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没想到萧阙看着温润,却这么不好拿捏,
“郎君就不怕我回去将花小娘子之事尽数告与家主?”
“你尽管说,我自问扪心无愧。”
管家笑了,
“郎君不顾及自己,也要替花小娘子想一想。
如果惹得家主动怒,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子,便是进了金吾卫,动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回轮到萧阙笑了,
“且不说叔祖父开明睿智、疼惜后辈,就算他真的动了阿琅,也未必动得了。”
以花琅的机变和身手,一般人根本动不了她。
若是叔祖父请了高人,那青铜观的那些道长们怕是会倾数下山去萧府讨要公道。
再说,他还在这呢,怎么会眼睁睁地看花琅被欺负。
“郎君果然是长大了,这才离家几月,就开始违背萧家祖训了。”
“萧家祖训,正妻入门前不可有偏房妾室,这点我从未违背。
花琅与我相不相配,这不是你能妄议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这些话,你尽管跟叔祖父禀报,今日我若是受制于你,那才会让他动怒。
退下吧,我明日不想再在萧府中看到你。”
管家见萧阙重新坐回桌案后面,一脸平静地看书,明白威胁无果,于是磨着后槽牙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郎君,郎君!”
顺子小跑着进来,刚好遇着管家怒气冲冲地出来,他躲闪不及,和管家撞了个满怀。
“竖子!”
管家骂了一句就走了,也不知道骂得是顺子,还是萧阙。
顺子一脸莫名,他进了书房,指着管家离开的方向问萧阙,
“郎君,他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无妨,不必管他,以后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人安顿的怎么样了?”
萧阙想去别院帮花琅放东西来着,但又怕她不自在,就让顺子去了。
他也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跟管家“交流”一下。
“安顿好了,娘子的东西很少,简单归整一下就好了。”
“被褥热水什么的呢?”
“被褥都是新的,婆子们还特意抱去了两床,一床铺盖的,一床备用着,以防娘子觉得冷。
热水的话,得娘子自己去小厨房烧,她不想要婆子留在别院。”
萧阙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
“那就不留了,免得她不自在。不过,告诉婆子们,如果她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尽全力满足。
房间够通风和光照怎么样?可有放武器的地方?她的马安排人照顾了吗?”
顺子笑着回答说,
“郎君你就放心吧,那屋子三面有窗,不只通风采光、连窗外景色都是绝佳的。
武器的话,我看娘子就直接放桌子上了,没有特意找地方。
马是跟咱们的马一起照顾的,连拴都是拴在一处的。”
萧阙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
“三面都是窗?那晚上会不会风很大?会不会着凉?
那么长的佩刀放桌子上,会不会不方便她吃饭?
马拴在一起要是打架怎么办?”
顺子看着嘴上念念叨叨的萧阙,噗嗤笑出声,
“郎君,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人吗?”
萧阙停下脚步,懵懵地看着顺子。
“像一个人?谁?”
“我阿嬷。”
顺子怎么都没想到会有看见萧阙这么絮叨的一天,
“与其在屋里打转,郎君为何不自己去问问娘子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