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骤然几声铜锣响,吸引了大街上往来行人的注意。
“这人是骗子!铛——”
穿着青翠衣裙的少女敲着小木槌,紧紧跟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后面。
乞丐往东挪一步,少女像条小尾巴一样也向东走。
一个邋遢、一个整齐;一个佝偻、一个挺拔。
对比太过明显。
没一会,一大堆人就聚集起来,围着乞丐和少女看热闹,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看着也不像耍杂耍的。”
“听着这个小娘子喊骗子骗子的,也不晓得究竟什么事。”
“各位——”
花琅放下小木槌,脆生生地说,
“这个人我暗中跟了他三天了,白天,他满大街的装可怜、乞讨银钱;
等到了晚上,诶,摇身一变,穿梭于酒舍花楼之间,好不逍遥自在!
大家莫被他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样子骗了,白白浪费自己的钱财!”
“小娘子可有证据?”
人群里有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乞丐被花琅“逼迫”地不敢反抗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
“证据?这个我还真没有。不过,他在柳条巷有个二进的小院,还——”
花琅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人喊了一嗓子,
“我就是柳条巷的,你说的是哪个小院啊?”
花琅跟着乞丐去过他家,还特意记着位置了,
“就是靠里面数第二个小院,老榆木门上还贴着‘财源滚滚’的那家。”
“怪不得,怪不得——”
刚刚说也住柳条巷的那个人嘴里嘟囔着。
“怪不得什么呀?”
旁边的人一脸好奇。
“怪不得白天就没看见过他家开过门,到了晚上又总能隐约听见声音,似乎是在酒后说胡话一样。”
提到酒后胡话,花琅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他昨天在盼春楼还打了一壶酒,呐,就他腰间的这壶。”
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把拿下了乞丐腰间的酒葫芦。
还没等打开,就有巡城官差挤开了人群,
“干什么呢,还不速速散开!”
“官差大哥,这人是个骗子,好多百姓的钱都被他骗走了。”
花琅解释道。
巡城官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花琅几番,
“骗子?你说是骗子他就是骗子?”
一直隐忍不发的乞丐,突然往地上一坐,抱着官差的大腿哭喊道,
“官爷给小的做主啊,我与这个小娘子无冤无仇,不知她为何要这般作践我。”
人群里有精明的,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加上前面说的院子和酒壶,基本就认定了这个人确实是个骗子。
“郎君,看来麟州城的世风不错啊,这乞丐比咱们扬州的乞丐精神多了。”
顺子和自家郎君吃完午饭,出来闲逛消食,没想到还蹭了个热闹看。
旁边眉目疏朗的清秀郎君微微皱了皱眉,
“顺子,慎言。”
顺子摸了摸鼻头,嘿嘿笑了一声,
“是,郎君。”
萧阙看了看官差,再看向旁边一身翠衣、袅袅娜娜的花琅,心里想着;
这个小娘子,今天怕是要吃亏啊。
官差扥出被乞丐攥得死死的袍角,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对花琅说,
“你是何人?你与他又是何关系?为什么平白的污蔑于他?”
花琅一听,咂摸出了些味道来:额,草率了,怪不得这乞丐一直不说话,原来是有保护伞。
“官爷明鉴,我没有污蔑他,前几日就在这里我给了他几文钱,可随后就在盼春楼的大堂里看见了他。
我跟他理论,他非但没有承认错误,甚至还出言不逊、轻薄于我。
这种骗人钱财、损人利己、破坏麟州风纪的人,难道不应该揭发他吗?”
说话的功夫,花琅把小木槌换了个手拿着,空出来的右手摸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咻——”
不知怎么,乞丐的酒壶突然破了个窟窿,里面的佳酿汩汩地淌了出来。
握着酒壶的人,一脸纳闷,怎么就漏了呢?
但是熟悉的酒香散开来,他一下就闻出来了,
“嚯,还是望春归呢,我这小半个月才舍得点一壶,这么一葫芦,怕不是得两壶半。
可惜喽,可惜喽。”
盼春楼是麟州数一数二的酒楼,望春归虽然不是最贵的酒,但是因为它醇香绵厚的特点,一直都是盼春楼的招牌。
花琅把铜锣往旁边一扔,掸了掸衣服压根就没有的灰,
“早就听说麟州城物阜民丰,果然名不虚传,连乞丐喝的都是一贯钱一壶的望春归。”
话音一落,官差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一千文合一贯。
现今一文钱一个糜子馒头,三文钱一个白面馒头。
一千文,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了。
麟州虽然也算富庶,但是对一个乞丐来说,就太不正常了。
周围议论纷纷,巡城官差无法,对着乞丐痛斥道,
“好你个大胆的懒贼,竟敢在麟州行骗,还不跟我回官府受罚!”
眼看没什么热闹瞧了,大家也就都散了。
至于那个乞丐骗子到底有没有受罚,也没什么人关心。
花琅还有别的事,揭发骗子的目的达到了,就没再多纠结,拍拍手走人了。
“娘子请留步,”
刚刚那个问花琅要证据的书生出声喊住了花琅,
“娘子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妥。”
花琅转头看向书生,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郎君说不妥,可否说说哪里不妥?”
“若不是生活所迫,那人也不会忍着脏乱装乞丐。
娘子揭发他行骗,是对的。但是做法是不是有些——”
书生斟酌半天,才支吾道,
“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郎君是个心善之人,像他那种假乞丐,专门骗你这种心善心软又不太聪明的人。”
花琅也是一时不忍,才叫那个骗子蒙蔽了。
这个傻书生,比她还笨,到现在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
听到花琅说他不太聪明,书生有些气愤,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来。
“心善是好事,但是心善到郎君这个地步,是不是有些过了,嗯?”
花琅用书生刚刚的话回怼了他,搞得书生脸涨得通红。
顺子看着花琅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自家郎君,
“这小娘子,还挺伶牙俐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