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来回不停的奔跑,刚刚还吹了号角准备迎战,西宁侯宋晟又召唤张武。 张武的部下这时纷纷原地停止行走,摆开阵势。 张武赶紧下了几个命令,然后飞马奔到宋晟中军大营。 进入大营后,发现瞿能,何福等都在,一个个脸色不好看。 宋晟道,叛军突然从东西两个方向出现,特别东面的永川,接近咱们控制的地盘,来者不善。 张武瞪了眼瞿能,你这四川都指挥使怎么干的,大股叛军从东面出现也不知道? 瞿能道,我早说有五万叛军隐藏着,现在就是这五万叛军出来了。 那西面十万叛军呢?张武质问。 何福脸露震惊之色:“会不会贵州的叛军过来了?”
“不可能。”
瞿能道,贵州叛军过来,必经永宁卫,除非---- “除非什么?”
张武急问。 瞿能沉声道:“除非他们翻过乐安山,那边山高路险,起码要多走半个月,除非贵州那边半个月前就分出胜负。”
张武怒道:“急报七月底,贵阳还在官军手上,怎么可能半月前分出胜负?”
宋晟心想,就算半个月前分出胜负,贵阳到四川还要走半个月呢,再翻山半个月,前后不得一个月? 他肯定没想到,贵州的兵马就是从永宁卫过来的。 但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 “不管这股叛军是哪边来的,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咱们已经过了河,没有退路,只有血战,三路叛军加起来,人数还是没有咱们多,咱们必然能胜。”
宋晟厉声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过河了。 官军二十多万过了中江河,当时过河用了几天时间。 现在叛军已经近在咫尺,官军想原路过河是不现实的。 二十多万兵马加辎重过河,又是要几天时间,到时叛军三面来攻,肯定是惨败。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啊。”
何福咬牙切齿。 其实这会他心里暗爽,差点控制不住,只能用咬牙切齿来掩盖自己的心情。 官军这边肯定有人和讨逆军通风报信,故意等他们二十多万大军过河后出现。 现在摆在宋晟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败三路叛军。 “不要再往前,原地驻防,等叛军来攻。”
宋晟这时下令:“叛军把咱们引到这里,肯定会主动来攻。”
“何福,你带五万兵马守咱们西面。”
“张武,你带本部兵马在前面。”
“瞿能,你与四川都司的兵马在东面,随时侧应。”
宋晟不愧是老将,马上有序的调配起来。 官军东面(右翼)靠近中江,可以不用防守,所以他把瞿能放在东面,似乎有点不放心瞿能。 左翼为西面,由何福带来的陕西都司兵马防守。 张武在前面,他带着另外十万大军在中间,随时支援各路。 按他的意图,先守好再说。 “喏”众将纷纷答应。 宋晟又道:“咱们带了五天粮食,先和叛军打一阵,如果能打败叛军自然最好,若是相持不下,三天后退往内江县,从那边绕回重庆。”
内江那边有四五座桥,且西边是盐井地,叛军也无法夹攻他们,他们可以有序过河,撤离这里。 张武不懂四川地图,听的一知半解,瞿能心中暗赞,宋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大将,连退路都选好了。 宋晟分配完毕后,诸将各自回营,准备就地防守。 张武让人找了个高处,布置好十门火炮。 当天叛军并没有逼近,应该在等东西两路援军。 宋晟也不打主动进攻,官军拼命做工事,准备就地防守。 当晚官军十分小心,生怕叛军袭营,有部分兵马都没睡好。 好在一晚上没啥动静,叛军还在等援军。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对面突然传出号角声。 一刻钟不到,从赵化镇司出来的讨逆军主力已经接近他们三里内。 波是陈文的兵马,四万多人形成一个个方阵在张武阵前排开,密密麻麻,满山遍野。 这中间有近万民夫,张武站在高处,很快就看出来,有些方阵毫无纪律,他以为是土司兵。 双方距离二三里,但战斗没有打响,官军是就地防守,等讨逆军来攻。 讨逆军现在兵少,也肯定在等。 张武是个狠人,快马找到宋晟,要求先击溃眼前这股叛军。 宋晟打仗向来比较沉稳,坚决不同意,因为你看不到叛军完整的后阵,万一人家在后面还有大量主力,故意派些土司兵吸引我们进攻呢? 张武无奈,忿忿而回。 “父亲。”
张浩看他表情不好,小声的上前问侯。 “这宋晟,年纪越大,越小心,这么好的机会,当先击破眼前的叛军,此战必胜。”
张武还真说的没错,陈文还是领兵的经验少了点,他仗着官军中有自己人,所以胆子比较大,上的有点快,贵州来的讨逆军,距离还有点远呢,这会张武要冲上来,陈文极可能吃败仗,除非瞿能立马反了。 但瞿能现在反水的话,肯定无法全歼官军。 “此战,若是父亲为主将,叛军必然不堪一击。”
张浩赶紧拍个马屁。 张武哈哈一笑,很为受重,他也拍拍张浩肩膀:“这次带你出来是刷军功的,回去之后,如无意外,最少可以外放个指挥佥事。”
“多谢父亲大人。”
张浩大喜。 如张武所料,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西面十万叛军才缓缓出现在他们视线里,陈文那边,则已经接近他们一里左右。 张武心中更加的鄙视宋晟,这么长时间,叛军第二股兵马才到,如果早点出击,差不多已经击溃陈文部了。 此时他正站在一个山丘上,山丘顶有昨天刚刚用树木搭建的数丈高塔,看起来特别显眼。 他仔细看了看,没看到东面叛军五万人。 但好在哨探不停有消息传来。 很快有消息传来,叛军东面五万人,正在赵化镇司过河。 叛军这路兵马来的方向和官军一致,所以也在过河。 但张武心里隐隐有点不安,叛军如果不过河,岂不是可以在河对岸阻击他们? 如果官军吃了败仗想过河,对面正好这五万叛军怎么办? 但他又安慰自己,官军不会败,叛军也不知道官军下步会怎么走。 就在张武自我安慰时,轰,对面叛军居然先发炮了。 张武都没看到叛军有炮,但这炮弹突然从空中飞了过来。 “嘶”他瞪着眼睛,倒吸了口冷气。 看开炮的方向,也就是叛军前锋大营,距离他们一里左右,这是洪武大炮极限射程,所以他们的十门洪武大炮还没开炮,必须要等叛军往前进攻再打。 但对方已经打响了。 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嗖,一枚炮弹飞过来,扑通一声打进他的前锋第一个方阵。 这个方阵在最前面,距离叛军估计正好一里左右。 兵士们正严阵以待,整齐的列阵。 不料一枚炮弹突然从天而落。 “火---炮”人群中有人惊叫,接着引起片刻的骚乱,有人想躲,有人瞪着看。 但那炮弹来的太快,嗖的一声打进官军人群里。 一名百户正在对着四周叫:“不要慌,洪武大炮---” 话音还没落下,扑哧,那炮弹正好打在他脑门上。 身边有个总旗只感觉一声闷响,下一刻满身都是鲜血。 那总旗全身一颤:“啊约,我的吗呀。”
扑通,一屁鼓坐到地上,腿软的都伸不直。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感觉刚才那炮弹好像打在他身上似的,半天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总旗颤颤栗栗的扭过头看了眼,哇,猛的再扭回来,低头就呕吐起来。 身后简直人间地狱,那炮弹在密集的阵营中撕开一条血路,地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同伴,这些人很多还没有死,只是无助的在发出惨叫。 “特娘的。”
张武距离并不是很远,大概有五十步不到,虽然看不清现场的惨样,但五十步外突然少了好几个,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好几名官军像被割麦子似的倒下,看的让人心惊胆颤。 “这什么炮,这么猛?”
张武骂骂咧咧。 下一刻他猛的醒悟过来,自己站太前了:“走。”
他赶紧从塔上爬下来,上马后调转马头,往后阵去。 张武打仗是比较猛,喜欢冲阵,但也不傻啊,如果对面还有炮打过来,在前面不是很容易被打死。 张武刚刚转身,轰,轰,轰,对面炮声连绵,这次连响了五六下。 嗖,嗖,嗖,几个黑点破空而来。 “炮来啦。”
刚刚被打的方阵里面,十分惊恐的惊叫,很多人下意识四下躲闪。 但这次炮打的比刚才还远,应该调整过,嗖嗖嗖,直接越过他们。 众人回头,看到炮弹落在他们身后一百多步外。 扑哧,扑哧,几枚炮弹打的官军大阵里人仰马翻,惨叫不止。 正在扭头就跑的张武,突然感觉到头顶好像有阵风掠过,他下意识的一缩头。 扑哧,下一刻那炮弹狠狠打在他身前数步外的一个军士右臂。 张武是看着这军士整条右臂扑哧一声,被打了个希烂直接消失。 “啊”军士惨叫,倒在地上没叫几声就惨死当场。 那炮弹复又跳起,扑哧,扑哧,连续撞倒三四人后,这才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