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和平安、王斌、孙霖从船上跳下,站到岸边。 两人回头,看到身后大江江面上,全是铺天盖地的船只,讨逆军正在纷纷下船,然后搬运物资辎重。 “哈哈哈,欢迎两位将军。”
不远处一声朗笑,陈文大步而来。 “还是湖广舒服,坐船真是快。”
平安当即叫了起来。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盛庸和平安集合贵州所有机动兵马十五万,加三万土司青壮民夫,自贵州思州府上船,一路进入湖广,通过沅州、辰州、宝庆进入洞庭湖,再从洞庭湖进入监利,经荆州、夷陵,来到归州。 这就是占有湖广水道的好处,近二十万人加辎重,可以从贵州一路来到归州,横跨大半个湖广,辗转近千里,一趟用了十天不到。 当然,因为朱高煦没这么多船,还有大量的船要在湖广战场中,所以这近二十万人加辎重,来回运了好几次。 其中平安的骑兵在贵州之战结束后,已经扩充到四万。 骑兵和步营分开,由杨云带着从贵州到湖广归州。 他们坐船要绕行,所以走的远,骑兵可以抄近路。 “杨云到了没有?”
平安这次没跟着骑兵走,坐船和盛庸一路聊天,喝酒,好不快活。 “杨云先锋到了,主力还没到,他跟在主力中。”
陈文到。 当晚,杨云率主力到归州,诸将会合,陈文好好宴请了他们一番。 众将带着人在归州附近休整,同时派出大量哨骑和兵马,查封主要道口,不让官军查探他们消息。 好在归州东边是荆山,又水道纵横,只要封锁主要路口,保密性还是比较强。 除非官军不顾一切派哨骑渗透进来才可能发现,但现在湖广马上要决战,朝廷的主要精力都在洞庭湖,暂时肯定顾不到这里。 他们一面等汉王的湖广布政使运输粮草,一面等湖广大战。 没几天,盛庸接到消息,朱棣已经开始攻打巴陵,并且官军到处派着哨骑在荆州东南一线,和长沙以西,就是防止盛庸这样讨逆军从外地加入战场。 但朱棣是多虑了,盛庸并不参与湖广大战,因为湖广双方兵马太多,盛庸近二十万人加辎重进来都没地方呆,特别是运送他们的船,如果在洞庭湖停一天,就能搞的洞庭湖堵塞,所以停都不能停,而大军在野外,很可能被朱棣伏击,况且他的兵马要参与,被朱棣发现,朱棣肯定要退守武昌。 次日,盛庸、孙霖带步兵,平安、杨云带骑兵,分为数路,往北而去。 按汉王制定府战略,在官军集中兵马在湖广与朱高煦大战时,朱高煦以守为主,拖延官军主力。 盛庸和平安率十五万兵马,数万民夫,自归州往北,去打襄阳西北的勋阳。 朱棣肯定没想到,他派兵悄悄去打福州的同时,儿子也来打他屁鼓,两父子真是一个德行。 官军在襄阳驻有重兵,但勋阳没有。 如果能打下勋阳,往东可打河南,威胁武昌腹背,往西可进关中,减轻瞿能进关中的压力。 五月中旬,巴陵那边的攻城战,还如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盛庸已经带兵进入竹山县。 县令看到讨逆军到,立马开城投降。 盛庸就地征募一部份粮草,打了个欠条给知县,说将来打下湖广,汉王会给钱补粮款。 县令也不敢说什么,盛庸又道,你现在归汉王管了,下个月开始,拿双饷。 县府大小官员们,欢天喜地,纷纷称颂汉王。 五月下旬的某一天,大股讨逆军出现在均州城下。 均州就在勋阳和襄阳中间,襄阳想要支援勋阳,走水路也好,陆路也好,必须要经均州。 盛庸也狡滑的,故意让孙霖带三万兵马出现,然后攻打均州,埋伏兵马在襄阳附近,等和允中来救。 襄阳的和允中看叛军只有三万人,顿时蠢蠢欲动,想倾城而去攻击叛军,同时也联系勋阳守将段得旺,让勋阳也出兵,可以两面夹击。 但段得旺回信道,叛军不只这么多人,肯定有大量兵马埋伏四周,请将军三思。 和允中想到朱棣的命令,主要是守住襄阳,犹豫过后,果然没敢出城。 均州守军才一两千人,孙霖围着均州,先用炮打,再蚁附,三天就攻破均州。 接着把数门火炮往均州城上一架,彻底断了勋阳和襄阳的水上通道。 但盛庸没想到的是,这段得旺也是个人才,看到均州支援不住时,不等盛庸过来围他,提前一天就跑路了。 他估计均州守不住,所以段得旺一把火将勋阳城的粮草烧掉,带着三千多兵马,退进河南,进驻南阳府。 盛庸也没去往东打南阳和襄阳,因为他要去打南阳和襄阳,朱棣搞不好要退兵武昌或转头来打盛庸。 这不符合汉王战略。 盛庸掉转枪头,往北而去。 --- 轰,巴陵城上空的炮声此起彼伏,朱高煦躲在用沙袋堆积成的雕堡中,正在观看。 这边是南城门附近,城外潮水般的官军像蚂蚁似的,铺满整个大地。 人多力量大真是有道理,官军在南门方向最少有十五万兵马,仅用一天时间就把巴陵的护城河给填起了一段。 通常填护城河最难就是开始的时候。 巴陵城的护城河与洞庭湖相连,堵河的时候,容易随水流而动。 但官军人实在多,蚂蚁似的往前,在付出大量的伤亡后,终于填满了护城河。 然后便开始蚁附攻城。 官军不但人多,炮也不少,朱棣这次带过来很多炮,双方进行了大明立国以来最大的炮战。 但朱高煦打炮都是轮流打,巴陵城上有一百多门新式火炮,加各种从官军那夺来的洪武大炮,铳类,数百件火器轮流发射,每次都只有二三十门同响,如果朱棣不注意,会以为讨逆军只有这么点炮。 但是如果从炮弹飞出的不同位置看,还是能看出城头有一两百门炮的。 此时已经五月下旬,官军围城已经十数日,付出大量的伤亡,仍然没有进展。 朱高煦知道朱棣是很有耐心的,当年打济南城就打了几个月。 所以他也不急,慢慢陪着,他关心的是其他几路进展如何。 为防止被炮打中,朱高煦用沙袋叠了个雕堡,并陆续在巴陵城上方各处堆叠十几个小形雕堡,用来避炮。 官军的炮不能连续打,也没学会轮流打,每次都是一两百门炮齐发。 打炮时,朱高煦和诸指挥大将纷纷躲起来,等炮打完,再出来。 这会官军正在打炮,朱高煦缩在雕堡里,看着下面。 他刚刚得到消息,盛庸已经攻下勋阳,下一步如何打,就看朱棣如何反应。 朱棣如果担心后路和河南,肯定会派兵去支援,如果一心想攻破巴陵,也可能不理。 朱棣的心思,是很难猜的。 朱高煦脑子里徐徐闪过一些靖难的经历。 朱棣在靖难中一般都带着大股兵马去找官军主力决战,很少攻城,除非那城很重要,比如济南。 当年打下济南可以长驱直入往京师,朱棣逼不得已,只能打济南,结果没打下,然后撤军了。 因为不打下济南,他长驱直入,会被济南的兵马断后路,更不会有后勤运粮的道。 在东昌惨败之后,朱棣更不敢从济南走,选择绕路徐沛。 所以通常情况下,朱棣不会猛攻一个城。 现在因为知道自己在这里,朱棣才拼命猛攻。 但攻城不是朱棣的强项,靖难中他猛攻真定三天没下,果断带兵走了。 现在明知我可以从洞庭湖退走,还围着我狂攻十几天不退,这是想干啥? 这肯定不是朱棣打仗的作风? “这城下肯定没有百万大军?”
朱高煦想到这里,猛的一大拍大腿,特吗的,差点又被朱棣骗了? 打巴陵城是假,恐怕去关中或福建才是真? 朱高煦恍然大悟。 现在讨逆军和官军在三个地方对恃,一个是关中,一个是福建,还有现在的湖广。 如果朱棣打这里是假,为了拖住朱高煦湖广的精锐,那么下福建和进关中就必然会二选一。 瞿能占据汉中,从关中打四川比湖广还难,那么,朱棣最可能的,就是偷偷摸摸派兵去福建。 “轰”此时又是一声炮响把朱高煦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感觉到好久没响炮了,而且对面的炮似乎越来越少,毕竟没这么耐用,朱高煦转身,走出雕堡。 “大王,外面危险。”
亲兵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朱高煦挥挥手:“别挤在一起,他们又不知道我在这。”
朱高煦外面套的普通军士衣服,又不竖旗,只要没有人员聚集,谁知道他是朱高煦。 众人劝不住朱高煦也没办法,只好分开围在他身边,很多人手上都拿着盾,主要是防箭。 “别慌,贴着垛口下面就没事,炮和箭都打不着。”
朱高煦载着厚重的头盔,往垛口下面一蹲。 模样有点难看,但这样最安全。 此时官军的炮声很少,连续打了几天,朱棣那边的炮应该损耗不少。 朱高煦躲在垛口后面,主要是防箭。 “把--”把我的弓拿来,朱高煦有点手痒,但想了想后,还是忍住了。 射箭要起身,万一运气不好,被流矢射中就好笑了。 他看向城下,城脚下全是人,和数不尽的武钢车,大量官军聚集着,很多官军手中都举着盾牌。 还有官军用木板拼接,临时用来挡箭。 一架架云梯架在城头,官军像蚂蚁似的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