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鸦雀无声,另三个兄弟都瞪着代王。 代王有点恼羞成怒,砰,重重把桌上一个杯子砸到地上,生气道:“你们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哪有藩王像咱们这样的?”
“你们别忘了,我们可是太祖亲子,大明宗室。”
周王朱橚想了想,缓缓道:“大宋宗室,还不如咱们。”
“。。”
代王。 朱橚说完就站了起来,举起桌上的杯子:“十三弟,五哥我敬你一杯。”
说完不等他回应,自己先举起来喝了,接着把杯子重重放到桌上:“今天富乐院重新开业,听说有不少红牌,咱也去看看,哈哈,先走了。”
朱橚说完,转身就走。 “五哥。”
代王叫都没来的及,朱橚已经扬长而去。 他现在府中也没兵,又没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橚离去。 蜀王这时赶紧也起身:“富乐院是被李景隆拍去了吗?听说这家伙投资巨大,重新装饰了,走,我也去看看,去看看。”
蜀王也赶紧走人。 宁王朱权看看两人,脸色郁闷的也起身。 “十七弟。”
朱桂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走。”
“。。”
宁王苦笑:“别这样,十三哥,大伙好不容易安生些。”
“你听我说,高煦轻敌,对面有百万大军,一旦他吃了败仗,前面所有百战百胜的战绩都然崩塌。”
“万一他陷在战场上,他儿子们还小,你说这京师,能不乱?”
朱权听的一愣,好像有点道理。 万一朱高煦战死,他几个儿子可都小呢,最大的还没十岁。 他想了想:“那按顺序,也是五哥为先。”
朱橚最大,就算大明要选个新皇帝,也肯定朱橚先来。 “所以咱们要为五哥准备啊,五哥自己不上劲,这事怎么办?”
代王道。 你的意思是选你呗,朱权心想。 他仔细想了想,得好好劝劝这个哥哥。 并语重心长的道:“十三哥想清楚了,现在朝中诸臣也好,武将也好,可没与咱们交好的。”
“真到了那天,就算高煦儿子成为幼帝,也轮不到咱们。”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该好好想想,高煦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宁王最后一句话直击代王心灵深处。 这几天朱高煦不在,他有点上头这件事,现在被宁王这么说下,表情顿时一凝。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宁王已经不在,整个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代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表情变的有些扭曲。 他独立呆坐在房间里,脑子里想着什么,还没一会功夫,外面传来敲门声。 正是他夫人徐妃。 徐妃小心翼翼走进来,表情有点惊恐:“大王,锦衣卫来了。”
“啥。”
代王吓的霍然而起。 三兄弟前脚刚走,后脚锦衣卫就来了? 赶紧来到前院,刚走出来,迎面看到一个锦衣卫千户,带着几个人直冲进他们府里。 “末将锦衣卫千户宋强,拜见大王。”
代王嘴角微微一抽,颤声道:“宋千户免礼,有何事吗?”
“没事,最近京师有些宵小到处偷东西,咱们奉命,暂时帮忙看下代王府,还请大王勿怪。”
说罢,宋强也不理他,转身带着就人。 不多时,代王得到消息,锦衣卫把他家前后门都堵住了,暂时不让外出。 “我的吗呀。”
代王当时一屁鼓坐到凳子上,满脸惊恐之色。 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天朱高煦下令,一刀把齐王脑袋斩下来的画面。 顿时,无尽的后悔,涌上心头。 --- 宁王朱权最后一个离开,走出来时外面天色很黑,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代王家在主街上,对面有很多商铺,街上还有人摆着临时铺摊。 宁王平时晚上很少出来,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好像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大明。 “大王。”
边上有个仆人这时小声叫他。 宁王猛的回过神来,对方请他上马车。 他犹豫了下:“你先回,我到处走走。”
“是,大王。”
仆人当即驾着马车离去。 宁王缓缓走在街上,皇帝朱高煦解除宵禁,京师夜生活突然丰富起来,晚上的街道也极为繁华,到处都是各种商铺和摊铺。 原本他以为晚上会很乱,但没想到锦衣卫先后上街,给大伙布置之后,变的相当有序。 按锦衣卫定下的新规矩,晚上进入原本的宵禁时间后,京师城门一百步内不得有人靠近。 百步内的商铺也好,民居也好,从后门出来,不走主街。 百姓如果在主街两边摆摊,不能超过十尺,不得拥挤街道,保持街道通畅。 在一些特别繁华的地方,锦衣卫还用在地上划线,保障道路的通畅。 所以朱权此时走在街上,能明显看到两边都有摆夜摊的,但大伙都很整齐,不会出现摆到路当中当着路的事。 皇帝解除宵禁,然后征收商税,商人们有了夜市,也愿意交税,现在大明形成了良好的循环。 宁王感觉朱高煦这一步比历代任何皇帝都做的好。 现在这样的京师,这样繁华的夜市,才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生机。 他不由回想当初朱高煦所说的话,无论朱高煦如何登上皇位,大明皇帝,肯定是他最适合,也只有他做的最好。 宁王讨厌四哥朱棣,说话不算数,无耻下作。 但现在不讨厌朱高煦,也认可朱高煦。 虽然朱高煦,几乎没收了他所有的田产,但正如朱高煦所说,他家现金资产还在,依然比较富有。 只要他后代不败,做个大富翁是没问题的。 明年去南洋玩玩?听说建文帝还在哪?朱权都想出去游玩,顺道看看建文帝,就是不知道建文帝会不会揍他一顿。 就在朱权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时,突然余光看到边上不远处一个摊铺上,有人飞快转身。 “咦”朱权借着月光抬头,左前方有个酒楼,酒楼内外灯光大亮,里面更是人声鼎沸,还有很多客人在喝酒吃饭。 那酒楼外面有两个明显的大柱,上面挂了长长的灯笼,把路边照的比较亮。 有张桌子正放在灯笼下,也正好在酒楼右角处。 那转身的人有点眼熟啊? 不由慢慢走过去。 “魏国---公---”宁王目瞪口呆。 徐辉祖满脸通红抬头,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纸,看到宁王后,红着脸道:“朱权?”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然后相互心里都在想,真可怜。 曾经带甲八万,战车六千的宁王孤伶伶一个在街上逛。 曾经号称大明第一良将的徐辉祖,现在沦洛到在街卖字。 宁王再看看徐辉祖,一身穿着都和普通百姓一模一样,没有一件锦袍在身,身材都似乎瘦了不少,明显生活极为贫苦。 他隐约记得,皇帝好像给徐辉祖留了一百亩田的。 他白天也走过这条街,似乎没遇到过徐辉祖,看来徐辉祖也怕被熟人看到,只在晚上出来卖字。 但徐辉祖生意好像不太好,他边上一个卖糖果的生意倒不错,宁王才站了一会,陆续有几个小孩子过来买糖果。 “老徐你这字怎么卖的?”
宁王突然道。 徐辉祖愣了下,然后道:“要写几个字?一个字十文。”
这价钱其实比较贵,普通百姓死干一天苦力活才能挣几文?明军征民夫随军出征,才三十文一天。 但宁王并没有犹豫:“给我写个---几百个字。”
他看了看徐辉祖面前好多纸,结结巴巴也说不出具体数字。 “你要这么多字干嘛?”
徐辉祖脸更红了,感觉宁王在施舍自己。 “你管我干嘛,你帮我写就是。”
宁王道。 “砰”徐辉祖也是暴脾气,重重把笔砸在桌上:“俺不做你生意。”
“。。”
宁王。 然后听到徐辉祖好像低声说了句,乱臣贼子。 大概率是说他的兵马借给朱棣用的事。 宁王又好气又好笑,他也知道徐辉祖的脾气,朱棣和朱高煦继位后,从不叫他们皇帝。 这也亏朱棣和朱高煦气量大,不然早把他杀了一百次。 “行了行了,我错了。”
宁王笑道:“老徐别生气,啊,啊--”说罢伸手拿起桌上的笔,塞到徐辉祖手上。 徐辉祖脸色稍微缓和点,还是瞪着他。 “给写几个字吧,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宁王好声道。 徐辉祖又瞪了他几眼,哎,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低头,举起笔来:“写什么字?”
“人之初,性本善---”宁王背起三字经。 徐辉祖涨红了脸,写了六个字,后面宁王还在背。 叭,他再次砸笔:“写好了,六十文。”
“再多写几个字啊?”
宁王道。 “改天再来。”
徐辉祖道:“今天太晚,要收摊了。”
宁王没办法,伸手到怀里,发现没带铜钱。 但有宝钞。 那宝钞是一贯的,他直接扔到桌上:“改天再来接着写。”
说罢不由分说,一把抓起那六个字,转身就跑。 徐辉祖还想找他钱,宁王已经跑的没影。 他终于脸上露出一丝感动之色,他嘴里还是下意识骂道:“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