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默默流泪一阵,又看着程昭,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程昭却已经明白,道:“白姨放心,姨父和大哥暂时都安然,托着老太爷的面子,朝中不少人上言,陛下没有为难白家人。只是一直不曾下令放出来,想来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他打量一圈,又叹息道,“只是没想到大嫂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二哥哥也是豺狼之心,听说木槿已经在花钱到处打听侄儿的下落,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的,白姨还是不要太过挂心。”
说起被卖掉的孩子,白夫人就犹如被剜了心一般,她痛苦的点点头,家里遭遇这样的劫难,她已经哭了太多的眼泪,眼下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找回孙儿,她再无所求。饭菜已备,程昭便留了下来吃了饭,他将地址告知了几人,并说第二天过来接她们,他回去告知父母,也做些准备,这才起身告辞。阿东也随着他一起去了。他是程容若的贴身小厮,这些日子他找不到程家人,心里最记挂的就是自家少爷。如今知道程容若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去看看心里实在难受。看着两个人消失在夜幕里,木槿想到大少爷断掉的腿,心里只觉得痛心,虽然没有缘分,但是她不希望程家人遭遇什么不幸,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好。可是上天偏偏让大少爷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那样的性子,如何受得了?看着茫茫夜色,木槿再次在心里想念着程容钰。第二日,天微亮,程昭就再次过来了。他还弄了一个牛车过来,知道白夫人和白秋然都身子虚弱,甚至还体贴的垫上了软垫,让她们能舒服一些。几人坐上马车跟着他去了。白秋然和程昭自小相识,感情也很好,因此没有坐进马车,反而和他一起并排坐着,随意的说着话。程昭目露惋惜的看着她的脸,低声道:“脸上的疤可找大夫看了?能否去除?”
白秋然摇了摇头:“大约是不能的,我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心点了火的,不过虽然失去了容貌,但是现在母亲安好,我已经感激上苍了。至于其他的,我已经不做奢望了。”
程昭深深看她,无声的叹息一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怕,有哥呢。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妹妹走失被人怀疑是叛军公主,说起来与我家脱不了干系。以后你就是真的嫁不出去,哥养你一辈子。”
白秋然被他逗笑了,心情莫名的轻松了许多,含笑道:“昭哥哥进了军中这几年,倒是比小时候长进了,小时候你只会欺负我,现在居然还会安慰人了,真是稀罕事。”
程昭也笑了笑,叮嘱她坐好,一挥鞭子催促着牛儿前行。走了大半日,终于走到了一处民宅,阿生扶着程夫人已经站在了巷子口等待着。程夫人经历此等劫难,人憔悴了许多,看着头发都有些白了。木槿掀开车帘和白夫人看着,没看到程老爷和大少爷,心里也是一沉。白夫人急切的被程昭和白秋然扶着下了车,程夫人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攥着白夫人,泪流满面,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对望着流泪。白夫人也哭,几个小辈都不敢说话,看着二人,心情都不轻松。还是程昭打破了沉寂,对二人道:“娘,白姨,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屋再说吧。见面是好事,做什么一味的哭?”
二人都拿帕子拭泪,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程夫人好像没有看到木槿一般,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她。木槿脚步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程昭不由分说,推着她和白秋然就进了屋子。院子很大,看得出来程昭那些军中的好友,上司都是极好的,不仅想办法救出了这家人,还帮忙安置了房子。不过程昭婉拒了他们给予的财物,毕竟他自己好手好脚的,可以养活父母兄长。虽然落魄了,但是一家人安好,除了下落不明的妹妹,程昭倒也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进了屋,白夫人就问起程老爷,见程老爷病倒在床,程容若因为伤了腿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见人。几人都是一阵唏嘘,阿东忙前前后后的上茶,搬凳子让几人坐着说话。木槿也要去和阿东一起忙,程昭笑着按着她不让她动。程夫人将她赶出程府的事情他在程家人进京以后就知道了,程容若甚至因为和程夫人冷战许久,大病了一场。只是燕州城兵荒马乱,尽管许微之递了几次信来,都没有木槿的下落。如今木槿安好,甚至还救下了白家人,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们程家是亏欠木槿的,如何还能把她当作下人?木槿不安的坐着,面对程夫人她还是不自觉的畏惧她的威严,这是这么多年刻在心里的,一时半会也改不了。白秋然知道她难受,便牵着她对二位长辈道:“母亲,程姨,我刚看见阿东在煮药,我们去帮帮忙。”
白夫人点了点头,程夫人看着她们出去,痛惜的对白夫人道:“秋然的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正儿那孩子还是没有找到吗?”
白夫人拭泪,点头不语。程夫人也是默然,这些事情不是安慰就能放下的事情,只希望孩子好好的,毕竟那是白家的希望。木槿坐在院子里煮好了药,一份是程老爷的,一份是程容若的,程昭取了药去让父亲吃药,阿东则去了程容若的屋子里。白秋然和木槿又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番,程夫人虽然未病倒,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也是没做过事情的人,家里只有程昭一个人照顾,难免顾此失彼。两个人一番打理,院子里倒是清爽整洁了不少。程昭端着碗出来,站在台阶上笑着摇头:“到底是你们姑娘家心细,我虽有心打理,却总是不得要领,看着还是乱糟糟的。”
白秋然抿唇一笑,打趣道:“小的时候只顾顽皮,长大了就舞刀弄枪,你哪里懂得打理家务?现在知道不易了吧?”
她这样笑着,虽然脸颊上有着可怖的疤痕,但是却还是显得娇俏可人,程昭也不由莞尔。木槿直到最后也没有见到程容若,只是悄悄的找阿东要了程老爷和程容若的药方,想着下次去抓些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