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要事先有所准备,这种麻烦并不难避开。比如江夏如今的PlanA——只要给松田阵平加装一个血包,保证一枪打上去,能有正常的东西飙出来就好。
琴酒似乎有手动给自己清内存的习惯,这位忙碌的组织干部杀完人,立刻就会把死人的相关资料清出脑海。 所以,只要不被当场发现不对,就算“死”了,松田傀儡也还是有机会,比如换一身打扮,先从外围成员开始潜入组织,等时机成熟了再跑来给乌佐打下手……正好组织一副很欢迎新人的样子,甚至饥不择食地招进来一堆卧底。 …… 操控傀儡黏土,比起细密的分析计算,其实更像那种依赖直觉和身体记忆进行的活动。 就像运动的时候,一般也能胡思乱想一样。 江夏如今就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仔细调整傀儡黏土的移动。 然而事实证明,在做精密工作的时候,一心二用绝不是一个好习惯。 ——过了几秒,江夏突然听到很轻微的“啪”的一声。 紧跟着,松田阵平嘴里就开始溢血——血包塞到一半,被过于坚实的黏土压破了。 松田阵平一脸的平静和麻木,用“放空自己”的佛系方式,对抗着投放血包时的奇怪触感。 发现血包破了,他才回过神,一怔之后立刻闭嘴,手也掩在嘴上,把划过嘴角的血按住抹掉——江夏前一阵新换了布艺沙发,假血滴上去格外难洗。虽然江夏不是那种“傀儡弄坏了心爱的家具所以扣发鬼薄荷”的严苛主人,但这个有点腹黑的灵媒师,完全做得出“往酒味杀气里掺一点消毒水味杀气”、或者“往咖啡味杀气里掺一点福尔马林味杀气”再进行投喂的行为……这一点,人鱼和小白已经被迫给它们演示过很多次了,松田阵平不想亲身尝试。 江夏同样因突然破裂的血包怔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叹了一口气,指指卧室自带的洗手间。 等松田阵平走进去,站在光洁的碎花瓷地砖上,江夏啪的打了个响指,散掉傀儡。 一身黑衣的人影凭空消失,只有血包里的血悬在半空。零点几秒后,它们哗啦下坠,一滴不落地溅落在地上,然后被江夏顺手拎起喷头冲走。 同一时间,虚幻的黏土堆积,干干净净的松田阵平,很快重新出现在了沙发旁边。 江夏回头打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马甲这一点就很好,不怕脏,一键清洁。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拿了一只新的血包出来。 正打算走回去,想了想,又把血包放回箱子里。然后把一整只箱子抱住,走到沙发旁边,放到松田阵平面前: “刚才可能是黏土的硬度太高。我收回了一部分式神,再试一次。”“……” 松田阵平微不可查地一颤,视线微垂,本能地清点了一下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的血包数。 片刻后,回忆起刚才大脑被柔软血袋入侵的感觉,觉得如果自己还是个人,现在额角一定挂着瀑布一样的冷汗……嗯,好吧,他已经不是人了。脑子里进点水不是什么大事,进血当然也一样。 这么想着,在江夏的目光催促下,沉稳的松田警官磨磨唧唧地俯下身,磨磨唧唧地拿起一只血包……继续往脑子里面塞。 十多分钟后。 血包的位置缓缓固定,江夏停下对傀儡黏土的操控,仔细打量着松田阵平。 发现至少从外表来看,血包完全藏进去了。并没有造成“后脑勺凸出”、“脑袋变大”、“透过瞳孔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之类的微妙后果。 根据傀儡黏土上传来的一点点反馈,此时,那只血包正静静躺在松田阵平脑中。它虽然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但并未被挤爆。唯独移动幅度变大时,仿佛能听到汩汩的水声。 ……嗯?水声? “……” 江夏纠结片刻,想通了:不要紧,问题不大,到时候让松田阵平随身带一只水杯就好了。 他直起身,放开勤劳的傀儡,正想夸两句、再递根鬼薄荷犒劳。 却发现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整只鬼处在完全静止的状态,刚才要不是江夏扒拉着他查看,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动弹。 “……?”
江夏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心情像黑作坊里刚举行完一场危险手术的无证医生,不太确定地问:“感觉怎么样?能看到吗?有意识吗?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吗?”
江夏没有亲自附身开傀儡、进行这一项实验。 他如果自己上阵,结果会变得不够严谨。 向琴酒引荐松田阵平这个假乌佐的时候,江夏的本体肯定要说话和活动。所以届时,开傀儡的一定是松田阵平本鬼。 而江夏和鬼胎们本质上有所不同,江夏开着傀儡时能吞下血包,并不意味着松田阵平开也能吞下,所以才必须让当事鬼自己试一试。 没错,只是为了严谨,和不想往自己脑子里塞水没什么关系…… 而“往傀儡黏土里藏一枚血包”,听上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实际上却没那么简单。非要类比的话,这也更像是往一堆经过烤制、变得坚硬了的黏土里塞血包;或者一滴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本该因为表面张力摊开成圆形,结果现在硬要往里面填一个空白的三角形一样——傀儡在成型的时候,就已经稳固了外形。短暂改变一下形态、尚且能够支撑,但要想像今天这样,长时间存放物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傀儡现在什么感觉,江夏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血包一放进去,杀气的消耗速度肉眼可见地有了提升,想来傀儡也脑子进水进得比较辛苦。 松田阵平听到江夏一连串的问题,逐渐从石化状态解冻。 他抬起手,摸索着按了按靠近血包的皮肤。又慢慢晃动了一下脑袋。 这项实验,其实说得上成功。 因为目前看来,这枚血包对行动和视力都没有影响,当然也不会带来疼痛,毕竟傀儡没有痛觉神经。 唯一的问题就是…… 哗啦哗啦的声音太响了。 江夏听到的水声,落在松田阵平的感官中,好像放大了无数倍,他能清晰听到自己头部液体流过的声音,像挂着一条潺潺的小溪,这对一只还没完全忘记人类身份的鬼来说,实在非常猎奇。 不过,这跟江夏刚才问的问题无关。沉稳的成年警察鬼,也不想承认自己会被区区大脑进血影响到状态。 他尽力适应着脑子里哗啦啦流动的液体,重新捡起旁边的墨镜戴上。 想起江夏的那几个问题,依次点了四下头:感觉挺好,能看到,有意识,能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