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灰原哀还没能做出完全的解药,但已经弄出了几种副作用和持续时长各有优劣的解药。 她刚才挑选的,是持续效果最短的那一种,副作用相对较轻。 选择这种药,是因为灰原哀是觉得,她最好在爬上楼之后,尽快变回小孩的体型。 毕竟,如果皮斯克被及时扣下了,那在场的其他组织成员目前还没得到“大人变小”的情报,自然也就不会过多地去注意一个小孩。她逃走以后,就算不再住进阿笠博士家,也能逃去别的地方。 自然,见过并熟知她的两种形态的江夏,没被算在灰原哀心中的“其他组织成员”当中。 她每次分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把“江夏”和“组织成员”区分开。虽然对她来说,两者散发着相似的气息,但江夏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组织成员所没有的东西,这让灰原哀始终无法把两者合在一起看待。 …… 她鼓足勇气吃完了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摆放在木桌上的手提电脑。 这应该是皮斯克留下的,里面藏着无数有价值的资料。 但同时,灰原哀参照自己以前在组织中的生活经历,怀疑这台电脑里装有定位器,带走它反而是个祸害。而且她身上也没有能拷走资料的媒介…… 灰原哀遗憾地挪开视线,然后不再停顿,快步走向门口。 她的目标,是门边清洁车上放着的纸箱。纸箱沿上,搭着一套清洁工的衣服——等她变大以后,现在身上的小孩衣物就没法再穿了。 刚才在酒窖里走动时,灰原哀就注意到了这只箱子,可能是潜意识里有着“变大顺着烟囱逃离”的求生本能,她从刚才起,就对箱子里的衣服格外留意,此时一旦确定要逃走,立刻想到了衣服的位置。 只是,当忍着身上变大时的高热,把那一套衣服拖出来时,灰原哀忽然感觉手感有些沉重。 紧跟着就听到“啪嗒”一声。 ——清洁工的衣服上,似乎压着什么颇有分量的东西,随着她把衣服拖走,那件东西平缓地落到了箱子底部。 灰原哀疑惑地上前,踮脚扒着纸箱沿向内张望。 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她一下怔住。 ……这竟然是一件防弹衣。 不过,令她呆滞当场的,并不是这种特殊防护衣物,也不是衣服出现的古怪场合,而是它上面搭着的一张纸片。 ……那竟然是一张印着“Z”字花纹的纸,花纹繁复古朴,非常眼熟! 灰原哀迟疑地捡起衣服,并拿起那张纸片细看。她曾经在小白的脖子上见过同样形状的纹身,佚名小姐的眼睛下面,也有类似的纹印。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标记?! 难道她猜错了,把她迷晕并抓来这里的,不是黑衣组织的皮斯克,而是佚名里的某个人?? ……不对,这个推测应该不对,有些地方很违和。 佚名要是想抓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而且她记得那只抓住她的手非常苍老、干枯且遍布皱纹。而根据柯南对佚名组织的推测,佚名似乎是一个由APTX4869受害者构成的组织,里面不该有这种外表年老的成员。 刚刚服用过解药,再加上那张画有“Z”字的纸片带来的冲击,灰原哀的体温越来越高,脑中思绪也越来越杂糅混乱。 她逐渐站立不稳,剧烈喘息,身上开始冒出一阵一阵蒸汽似的诡异白色气体。紧跟着,随着心脏的几下剧烈收缩,她感觉身躯、指尖、甚至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剧烈膨胀,似乎随时要将她从内部炸开。 灰原哀死死捏着手里纸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痛呼,贴着墙跪倒在地。 …… 一分钟后。 灰原哀又默默爬了起来,并无事发生地换上了清洁工的衣服。 ……虽然解药没进行过人体试验,但目前看来,她做的药似乎还蛮靠谱的,撑过变化的那一阵就没事了……就是当时的体感实在可怕,刚才还以为要死了。 灰原哀穿好衣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防弹衣和纸片,犹豫片刻,把防弹衣也一起穿上了,纸片则贴身收好。 然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爬烟囱,而是快步走向桌上打开的电脑,随手敲下一个键。 屏幕亮起,上面刷新出格式熟悉的界面。 ……是组织的界面。 既然这样,抓她的人,应该确实是一个组织成员。而且从苍老的皮肤来看,那个人不是江夏、不是琴酒,也不是琴酒的那个大块头跟班……鉴于目前她只知道在场有一个“皮斯克”,那总之先用皮斯克叫他吧……灰原哀心想。 确定了这一点后,她没有浪费时间破解密码,而是在藏起原本的那一身小孩衣物后,快步跑向烟囱,准备逃离。 没了变大前的难受状态的干扰,灰原哀的思维比刚才清晰了很多——时间紧迫,不管抓她来酒窖的人到底是谁,也不管皮斯克到底是组织的人,还是佚名的人,亦或是佚名派去组织的卧底……总之现在唯一能清晰看到的事实就是,佚名把防弹衣和那张代表着他们身份的纸片放进了箱子里。 防弹衣是大人尺寸。 佚名如果在暗中观察解药进度,那一定也知道她能变回大人。 再结合这里酒窖里的烟囱……这说明,佚名们似乎很支持她顺着烟囱逃走。 用这种方式委婉帮忙,而不是直接出面救她,或许是因为佚名不方便,也或许……这是佚名给她的考验,通过了就要接纳她的那一种? 这个念头甫一跳出,就像撞在干草上的火星,轰然放大,让灰原哀感觉自己迷茫的未来忽然被照亮。 ——皮斯克未必能被警方抓住,就算被抓到并关进监狱,他也未必不会通过某些渠道,向组织传递消息。 而组织里存有“雪莉”从小到大的资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小时候的照片,一旦她变小的情报被传回组织,日后等待着她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追捕。就算逃过一时,或许日后的某一天,那些嗜血的恐怖乌鸦们就会突然找到博士家,把所有人都灭口。 但是如果跟着佚名走……佚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对黑衣组织的畏惧,消息情报也灵通到时常令人感到恐慌,此外,他们还对组织有着不浅的了解,甚至知道APTX4869的存在。 另一方面,佚名们的行事作风,似乎和黑衣组织非常不同。同为神秘组织,佚名们的手法要温和很多,另外,他们明明知道灰原哀的位置,却从来没采取过任何不利于她的措施,甚至,或许是考虑到她的心情,他们都是派小白过来接触…… 灰原哀越想越心动。 她下意识地开始评估自身,试图说服自己配得上这个组织——她是个科学家,而且对APTX4869和相关领域的药物非常了解,至于其他一些独特的要求…… 灰原哀想了想在镜子里看到过的自己脸,感觉应该也能达标。 冒出这个念头后,她脸颊略微一红,有些羞耻。活了这么大,以为自己只靠才华吃饭,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脸…… 不,除了脸,大概还要看她求生的意志,这可能也是佚名不现身救她,只丢下防弹衣的原因之一。 ……如果她表现合格,佚名会要她吗。 灰原哀摸着粗糙的烟囱内壁,深吸一口气,试着用手脚撑住自己,缓慢地向上挪动。 刚习惯了这种费力的姿势,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听到外面寂静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皮鞋落在地面上的沉重声响——似乎有人正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不止一人。 灰原哀猛地想起酒窖桌上那台疑似装有发信器的电脑,屏住了呼吸,手脚发凉。 …… 几分钟前。 在灰原哀从迷药中清醒过来、警方针对七个持有紫色手帕的人的询问工作告一段落之后。 琴酒的黑色保时捷终于碾着积雪,停在了附近的路边。 他和伏特加一左一右下了车,甩上车门。一边目标明确地走向杯户城市饭店,一边拨着电话。 然而拨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琴酒很快放下手,重新把手机收回口袋。他穿过路灯照不到的阴影,脸色晦暗不明地带着伏特加走进了酒店大门。 此时的饭店正厅和走廊上,依旧遍布着想拿到第一手消息的记者。 两个黑衣人很快低调路过一群同样身着黑色正装的人,停在了一处寂静的楼梯前。 伏特加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代表着位置的光点,又转头看向琴酒:“老大。”
定位是平面的,而眼前的楼却是立体的。 琴酒回想起这家酒店的布局图,沉吟片刻,步入向下的楼梯,他记得地下有一处很少使用的酒窖。 这其实不在组织的计划当中。 但琴酒觉得,如果皮斯克自己弄出了什么PlanB,那酒窖不论是藏尸、躲藏还是转移,都是不错的地点。 前往酒窖的路上,伏特加又一次查看邮箱,汇报道:“他们还是都没回消息。”
停顿片刻,伏特加提出了一点掺杂私货的猜测:“会不会是乌佐把皮斯克杀了?皮斯克一贯不屑于听我们指挥,您虽然说了让他别去找乌佐的事,但万一他没忍住……” 伏特加在脑中比对了一下相对年老昏庸的皮斯克,和杀人方式令他无法看透、因此显得格外诡异莫测的乌佐,感觉要是两人真的起了冲突,皮斯克八成要没。 而皮斯克一个老牌功臣,杀死他的乌佐,在boss那边肯定讨不了好。另外,对琴酒来说,在做任务的途中开杀没做错事的队友,是一种不以任务优先、先满足自己私欲的极不负责任的表现,大哥最厌恶这种恶习……哈哈,放手去干吧,乌佐! 伏特加在心里偷偷给江夏加油。 琴酒叼着烟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今天的任务很重要,他也已经提前说过了很多次禁止猎杀,乌佐应该知道分寸。 而且最关键的是,乌佐的杀人方式,和组织的大多数人不同,存在着一个引导的过程,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有,乌佐似乎喜欢追求那种艺术般的效果,他不会让目标死得平淡乏味,尤其是皮斯克这样有些分量的猎物,怎么也该配得上一出足够花哨的杀人手法。 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酒店大厅里的骚动,绝对不仅仅是刚才那种程度。 也就是说,皮斯克应该还活着。 既然两人同时失去联系,现在更可能的情况是皮斯克杀人时出了什么纰漏,他被警察盯上了,而乌佐或许又被警察找了去,此时正在充当破案的侦探角色,但又不好卖队友,所以拖延至今。 ……老废物。 琴酒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 …… 向下的阶梯不算太长。 没等思索出更多可能性,一扇原木色泽的老旧大门出现在眼前。 伏特加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信号点,比对了一下位置:“应该就在这里面。”
琴酒点了点头,拧动门把。 旋钮发出咔哒的声响,门却没能被推开——它被反锁着。 这不算太出人意料。琴酒退开一点,朝着伏特加一扬下巴。 伏特加立刻会意,收起手机,一枪打在门锁上,然后顺利地推门而入。 酒窖不算大,两个人横向走了几步,就把整个房间看过了一遍。 门边有一辆摆放有空纸箱的小推车。 琴酒低头望去,发现纸箱旁边的地上,落着一根雪莉的头发。 ……今天找到的雪莉头发已经够多了。他没再捡,而是视线继续往前,看到了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以及木桌上属于皮斯克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