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可笑!”
别西卜现在就像一个将自己内部的一切都展示出来的人体解剖模型,他那腐烂了大半儿的脑袋上挂着摇摆的眼珠子,仅有一点儿残肉附着的嘴巴一开一合,然而声音却像是从腹部传出来的空洞闷响,“你没有任何权力!路西法决定了这一切!他定下了地狱的……” “你是脑残吗,别西卜?睁开你那些肮脏的复眼看看!你那心心念的路西法他妈的如今何在?”
玛门奸笑着上前,他暴涨身形,面对炸开了锅的群魔张开粗壮的双臂,“路西法已经舍弃了地狱!他压根儿就不在乎!他骨子里不过只是上帝那老家伙的一个走狗!难道你们愿意遵循路西法的那些条条框框?难道你们想要将自己的家园拱手让于天堂?”
玛门即便惊讶于陈宇突如其来的决定,但他反应极快。作为商人,他并不在乎地狱的归属权问题,三权分立也好,还是一人独裁也罢,他最看重的是被改变的局势下自己是否能捞到好处。 显然,玛门认为继续押注在陈宇身上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支持他的决策就意味着无论哪一个恶魔上台都会达到空前的集权,而只要迎合新王,他便可以让玛门集团彻底成为地狱的经济枢纽,再加上一系列的改革和扩张,玛门集团将成为绝对的寡头。 资本为王的时代会架空新王的地位。 不一定坐在王座上的才是赢家。 在玛门那煽动性的发言下,这些强大的恶魔领主们更加狂乱愤怒。不少恶魔都和玛门集团有生意上的往来,因为只需要付出一部分的财富就可以安逸的定时获取灵魂分红,这要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加省事实力,他们便可以将全部的心思用在扩张领土和地位的战争上。 而战争需要资金支持,玛门集团依然是不二的选择。 玛门的言论必须要重视,他更像是选举中的出资人,他就是地狱里的铁金库。 “这是在破坏地狱律法的根本!三权分立的基准就是地狱律法!白痴们!你们想瓦解地狱法庭的权威吗?”
阿撒兹勒也急了,他可以容忍“初堕者”成为那第三个王,但他绝不会容忍自己被剥夺王位,“‘痛苦’与‘狂喜’何在?审判双吏何在?履行你们的职责!将这个从人间而来的伪王付诸审判!”
很快的,“痛苦”与“狂喜”现身了,他们就像是散发着刺目光芒的灵体,他们浑身缠绕着荆棘,一个永远怒目而视,另一个则眉开眼笑。 但两个恶魔都没有动。 “还在等什么?服从你们的王!”
别西卜震怒的攥紧腐烂的拳头。 “他手握权钥,这是路西法合法赋予的。”
“痛苦”空洞的说道,“他并没有逾越任何律法。”
“他座于王位,这也是合法赋予的。”
“狂喜”咯咯笑道,“我们服从于权钥,我们服从于地狱,更何况即便没有废除三权分立,他依然是三个中的一个,他在路西法的座位上,他高于汝等,他有一票否决权。”
玛门露出胜利的狂笑。 如今,“初堕者”的脸上阴晴不定,但他一语不发。 陈宇的这个疯子般的举动打乱了所有步调,原本“初堕者”可以顺理成章的利用暗中的布局和收买获得第三个王位,而阿撒兹勒像是已经跳反,那么他必然将与“初堕者”一齐阴谋将别西卜踢下去。 但现在……只有一个王位,如果真的通过,别西卜和阿撒兹勒就和在场的所有恶魔领主一样没有了任何特权。 唯一的特权就在陈宇这个暂时的地狱之王身上。 那些墙头草们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们嗅到了机会,野心和贪欲在心中滋生。 地狱永远都在改变,新人换旧人的游戏经久不衰。现在,所有恶魔都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谁都会想着搏一搏,而不是服从于一个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老家伙。 “初堕者”盯着陈宇的目光满是恨意,最令他恼火的必然是无法揣测出这小子心中所想。 轻举妄动可能会引发一场战争,“初堕者”可以灭光所有的恶魔,他可以用武力去征服每一片焦土,但这会耗费不少时间,也会滋生更多的仇恨,甚至会令整个地狱的兵源大幅度的减少。 最糟糕的是,玛门集团掌控着灵魂生意的大部分,要是引发金融动荡,重建工作又将无比困难。 “初堕者”想要的是稳定的增兵,他需要团结一致的地狱,他渴望的是重返天堂,令上帝清醒过来,终结这个可笑的宇宙和那毫无意义的自由意志。 他不在乎那群恶魔的死活,但是他需要傀儡和炮灰。 所以,“初堕者”不敢动,他只能糟心的等待着答案,他绝不会轻易走最极端的那一条路。 可陈宇一声不吭,他安静的坐在王座上环视着这群恶魔的争锋相对,他似乎正想要看到这个混乱的局面,他像是希望地狱真的开始一场旷古烁今的内战。 康斯坦丁已经被吓的一身冷汗,他的双手都有些发白,他小心翼翼地蹭到了陈宇的王座旁边,然后,在他想要低声质问时,脑子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的疼痛起来,继而慢慢低下了脑袋,好似昏厥了过去。 大片火雨忽然洒下,恶魔们稍稍避让开来,在玛门的笑容愈发灿烂中,那惊为天人般的金发男子穿着洁白的长袍从天而降,他张开散发着虚伪圣洁光芒的蝙蝠翅膀,用最为柔和的目光环视一众恶魔。 伊特莱根忽然恭敬地走上前来,他单膝跪地,“父亲大人……” 陈宇转动了下眼珠,盯着那个堕天使。 看来伊特莱根的父亲彼列到了,他同样极为古老,而且强大无比,从在场的那些恶魔领主的反应上就能看出,彼列原本也是地狱之王的热门人选。 “起来吧,伊特莱根。你的母亲还惦念着你。”
彼列高傲的用散发着纯白光芒的双眼看了看伊特莱根,“她就在万魔殿之外,哦,对了……” 彼列转身背手而立,他向着陈宇略微颔首致意,“向新王献上诚挚的祝福,毕竟今天的盛会不应该被一些宵小之辈打搅,我清除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万魔殿的蝼蚁。我想,‘痛苦’和‘狂喜’两位审判双吏,他们是你们的了。”
“当然,彼列公爵大人!”
“狂喜”兴奋的笑着。 “初堕者”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彼列和他的老婆冉·瓦·达斯那个如同美杜莎般的蛇形恶魔带着军队堂而皇之的将万魔殿包围了。 那些被清除的恶魔们毫无疑问都是“初堕者”安插的刺客。 其余的恶魔也同样不是傻子,他们有的愤怒起来,有的极为惊惧,他们没带一兵一卒,如今他们和“初堕者”一样都被包围了。但没有一个家伙敢说些什么,因为即便同为公爵,他们和彼列的段位却差距太大。 “我很惊讶于我居然没有收到请柬,还是玛门大人为我发来了邀请函。”
彼列冲着正一脸奸笑的玛门点点头,“我同样也是玛门集团的大股东,我想我还是应该有资格在这里的,你说是吗,‘初堕者’大人?”
“初堕者”怒目而视,却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他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了,因为他的棋子被一颗颗的拔除,这和他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 伊特莱根忽然退到了陈宇的身边,他像是有了底气般的抬头环视一众恶魔,“吾辈当誓死捍卫王座之根本,尊崇权钥之威能,服从地狱之亘古王权,彼时亦然,此刻亦然。”
陈宇此时慢慢转向“初堕者”,他淡淡地伸出攥着地狱之门权钥的手,“你还在等什么,‘初堕者’大人?我将此权钥授予你,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地狱唯一的君王,就像曾经的路西法那样。”
“初堕者”猛然间瞪大双眼,他诧异万分,却又心中兴奋不已。更重要的是,他内心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他本以为陈宇会背叛,但他有把柄在手,因为他们之间的契约是绝对的,更何况他还攥着那些魔法师的灵魂。 果不其然,陈宇没有反悔,他还为“初堕者”铺平了道路!他踢走了别西卜和阿撒兹勒!至此,王权没有一点儿争议! “初堕者”咧嘴笑了,他暂时不去考虑如何收拾彼列和玛门,他走上前,无视伊特莱根脸上那愈发诧异的表情,他只是瞥了一眼陈宇身后耷拉着脑袋、如同痴呆般的康斯坦丁。 “初堕者”嗤笑了一声,他显然觉得康斯坦丁被吓的昏厥了。 “这是我的荣幸。”
“初堕者”装模作样的伸出长着锋利指尖的大手,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地狱之门的钥匙,他将其举在空中,狂笑着宣布,“跪下,恶魔们!如今,我将掌管地狱!我将会带着你们走向……” “你疯了吗,‘初堕者’?”
玛门忽然愤怒的指着“初堕者”咆哮起来,“你居然胆敢无视地狱的律法!你居然胆敢直接抢夺地狱的权钥!这是谋反!这是大逆不道!而你!竟然杀了新王!”
“初堕者”傻了,他猛然回头,正看到王座之上一具被撕成了两半儿的尸体,陈宇那惊讶的表情永恒的定格了。 “不……”“初堕者”感到了一阵眩晕,他抬起攥着权钥的手,却突然惊愕的发现,手中攥着的是陈宇血淋淋的断臂,而那把钥匙依旧在断臂的手中,“这不可能……” “‘初堕者’大人!您触犯了地狱律法!”
“痛苦”空洞地说道,“您必须跟我们走!您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您将会被打散元神,沦为凡人!”
“束手就擒吧,‘初堕者’大人!”
“狂喜”大笑着抓住缠绕在身上的荆棘,就要扑上去,“你已无路可逃!”
“不!这不可能!”
“初堕者”晕头转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他主动将权钥交给我的!是他……” “不,新王已死。”
伊特莱根沉声奸笑着拔出遍布符文的利刃,“伪王当道,吾必诛杀!”
“初堕者”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然转头看向康斯坦丁,他瞥见了那家伙略微扬起的嘴角。 “这个杂种!”
“初堕者”愤怒的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