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的野猪肉没有上交,这仿佛是一个开端。自那以后魏肇不再给魏家提供任何东西,张丽美几次问起魏肇一律回答说没有。家里的活也一样,毕竟还没有分家,有些活魏肇没有拒绝,比如说打井水、砍柴这些需要力气的活还是他干,但绝对不像之前那样什么脏活累活包全了。魏家是靠魏肇一个人支撑起来的,他不乐意当免费的长工了,这个家就开始乱了起来。先是吃的差了,以前十天半个月还能吃点荤腥,现在全是红薯青菜,吃得人一脸菜色。再就是家里的卫生情况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鸡笼臭气熏天,散养的鸡在院子里拉屎也没人处理,被魏伟踩得到处都是。灶台上沾着厚厚的污垢;菜园里杂草都快盖过了菜苗,也没有人浇水施肥……魏飞还是跟以前一样,打着当家翁的旗号事不关己,每天上工回来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或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现,对于家里的活就没有管过。张丽美使唤他使唤不动,没有男人干家务活的道理,她叫了几次魏飞不乐意,两人又吵了起来,吵得张丽美也累了。魏肇最近亮出了锋利的爪牙,张丽美不敢惹他。于是家里那些琐碎麻烦的活全落在了张丽美跟十二岁的魏英子身上。毕竟魏伟还小,又得张丽美的宠爱,自然是除了吃就是玩,不用干活。家里家外的琐事脏事,之前魏肇给这个家干了八年,也让张丽美过了八年舒坦的日子。舒坦的日子过惯了,仅仅干了一个星期,张丽美便闹了起来,嫌脏嫌累也想不干了。但谁家婆娘不做事?被魏飞说了一顿,扬言让她赶回娘家好好学如何当人媳妇、如何做人娘。张丽美不想狼狈的回娘家,只能恨恨干活了。张丽美心情不好,把一起干活的魏英子当撒气筒,骨子里又懒又自私,把曾经让魏肇干的事情全部让魏英子干。但魏英子不是魏肇,没那能力也没那样的本事,加上前段时间因为阴差阳错弄伤张丽美眼睛的事,被张丽美罚得狠了些,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身子骨更加羸弱。如今干活的量一加大,加上精神层面的打压,魏英子直接大病一场,现在还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魏飞不想传出虐待继女、害死继女的传言,勒令张丽美饶过魏英子,强制让魏英子养好病再干活。于是乎,少了个帮手的张丽美要干的活变得更多。以至于半个月后林露去养猪场的路上遇见张丽美,都差点认不出她来。张丽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不少,老了不止五六岁,脸色蜡黄,眼袋深沉,眉心有深深的褶痕,显然平日里过得极不顺心。这个仇大苦深的面相让人看了竟不自觉地烦躁起来,好似多看几眼好心情就会被影响。林露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她不常去魏家,张丽美和魏飞又忙着适应鸡飞蛋打的生活,无暇来找她。林露远远地看着张丽美,并不上前跟她攀谈炫耀或者贬低踩她一脚,内心却想拍手大笑!就该这样!魏家靠吸魏肇的血滋润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靠靠自己了!看他们没了魏肇,能把日子过成怎么样的差!因为这事,林露一整天的心情好到爆,嘴角时刻上扬的嘴角让魏肇看了又看,干活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的望向她。晚上送林露回知青点,魏肇在分开前实在忍不住,一把把人抱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林露猝不及防被抱住,额头撞上男人的胸膛,她从怀里探起头瞪了一眼他,说:“干嘛呀,还在外面呢!”
魏肇克制隐忍地松开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炙热又直白。越是跟林露相处,他越沉溺于其中,贪念她的气息,享受她的撒娇与依赖,感受被她关心的温暖……他不想跟她分开。相处了那么久,每次魏肇送她回知青点都会表现得非常依依不舍,林露都习惯了魏肇的黏人,也学会了如何安抚他的心情。她伸手轻轻勾了一下他的尾指,带着略微的撒娇意味,“你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魏肇对她的一些小动作完全没有抵抗力,林露每次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总能狠狠的击中他的心。这次也不例外。魏肇此时像只得到温柔抚摸的大狼狗,漆黑的眼瞳亮亮:“嗯,明天见。”
林露看着魏肇的神情,心里感叹,真的越来越像只被舒服撸毛大狼狗……转眼五月中旬,感情上,她和魏肇相处得融洽。事业上,她跟着金裁缝拜师学艺,和金裁缝一起给人做了不少衣服。不同于老一辈规矩、模式化的裁衣方式,她更注重让人穿合适的衣服,而不是衣服挑人。又因为年代特殊,制作衣服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纵使林露脑海里有许多想法,她也只敢在原来的版型上稍稍做些改造,让衣服更加贴合穿的人的气质与身体,这种改变并不出格,但又让衣服变得不一样起来,得体又好看。因为林露做的衣服深受年轻男女以及妇女们的喜欢。最近周晓洁她娘就求着林露给她闺女做几身婚服,结婚的时候穿。说来她和周晓洁也有一段渊源。当初邱绢子收买周晓洁肆意传播她的谣言,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被迫插上了“美貌体弱”“有钱”的标签出名,惹得不少二流子盯上她。要不是有魏肇在,她估计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害得没了名声与性命。周晓洁为了自己的私欲,明知胡乱传言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依然照做了。最后要不是魏肇从周奇德口中找到背后的线索,她估计都想象不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会对她产生如此大的恶意,配合邱绢子的计谋害她。如今周晓洁她娘成头婶找她做衣服,还是给周晓洁做结婚时候穿的衣服,林露觉得膈应不已,果断拒绝了。“成头婶,你还是找别人做吧,时间太赶了,要做两件婚服,我实在做不来。”
成头婶着急,“小林裁缝,我家晓洁的婚期也不赶啊,就在6月6日,你现在开始做衣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哪里会来不及?”
林露的手艺好,做的衣服漂亮,哪怕人长得三分好看,穿上衣服也能变成5分好看,成头婶就指望着周晓洁出嫁的时候,穿着漂漂亮亮的婚服嫁到城里去,让别人高看几分。见林露没吭声,成头婶加了一把火,继续道:“当初我们晓洁能相亲成功,被城里人看上,小林裁缝也有功劳啊,你也算是晓洁的媒人啊,如今晓洁结婚,这婚服小林裁缝就辛苦辛苦,替我们做了吧!”
当初周晓洁能跟城里的人相亲成功,就是因为穿了一条好看的裙子,对方觉得农村姑娘也没有那么土气,有心接触才有了后来的事情。而那条裙子是林露和金裁缝尝试做给自己穿的,成头婶一眼就看中了,求了金裁缝许久才拿到手。林露听了成头婶的话,拧了拧眉。成头婶的话让她感到不舒服,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道德绑架?“成头婶,不是我不乐意接这个活,而是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其他人要做的衣服,实在忙不过来。而且婚服耗费的时间比一般衣服多,你还要做两套,把我累死我也做不完啊。”
成头婶:“小林裁缝,你把手头上要做的衣服推了行不行?其他人应该不着急要衣服吧,先帮我家晓洁做了婚服再做其他人的衣服,应该也成吧?”
林露笑笑,看似软绵,却态度坚持,就是不松口,“没有这样的道理啊成头婶,其他婶子都提前半个月就找我约好了,你让我往后推、先做晓洁的婚服,其他人会有意见的,我还怎么做人?”
“而且婚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提前点准备呢?6月6号就要结婚的话时间太赶了,我一个人肯定干不成。”
成头婶见林露不松口,满脸失望,见林露问结婚时间的事情她眼神闪烁,含糊着说:“我们算过了,6月6号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就定这天了。”
其实是因为男方催得急,想早点定下来,她也怕女儿错过这次婚事找不到更好的人嫁过去,两方一商量就定在了半个月后。林露已经算是出师了,金裁缝不会太过干涉她的事,别人找林露做衣服,她也不会有徒弟和师傅争饭碗的狭隘想法,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见林露几次三番拒绝成头婶,成头婶还不死心想劝说林露,金裁缝这才咳了一声,打断两人说话,“林露确实没有时间帮晓洁做婚服,镇上陈镇长的女儿不是有希望升到市里的文工团工作么,她一口气找林露做了四件衣服,6月就要,我们真的忙不过。”
成头婶瞬间闭嘴了。不敢再说什么先做周晓洁的婚服之类的话。要是因为给周晓洁做婚服,耽误了镇长女儿升上去的事,谁不定会得罪镇长一家。她灰溜溜走了,找其他裁缝去衣服。林露收回眼神,重新坐回缝纫机前,垂着的眉眼透着认真,认真裁剪、缝合着给镇长女儿设计的衣服,半点没有被成头婶影响。金裁缝暗暗点头,眼神里全是满意。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林露从被人质疑的新手到受人追捧的小林裁缝,除了有过人天赋的因素外,还有这一份宠辱不惊的心态,一旦进入状态就会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难得纯粹与认真的心性。她这个小徒弟啊,未来注定一派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