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飞觍着脸,推开了魏肇和魏晋那间屋子的门。见魏肇、魏晋一大一小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面容憨笑,说:“吃饭呢?要不出去外面一起吃?”
魏肇神色淡淡地吃着饭,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像是当魏飞不存在一样。魏飞脸上的笑意僵住,他一直不乐意跟魏肇打交道,就是因为魏肇的脾气太冷太硬,他看向魏晋,打算从小的身上入手,“小晋,来,跟我出去吃饭。”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沉着脸,会给人很大的威压。魏晋懵了小片刻,看向魏肇。魏肇淡定地端着碗吃饭,沉声道:“看什么,吃饭。”
“哦哦。”
魏晋立马低头认真吃饭。被无视的魏飞脸色挂不住,他咳了一声,他看着魏肇,“出去吃,在屋里吃饭像什么样子?”
魏肇的无视让他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声音里藏着怒气。“这不是学你们的吗?”
魏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薄唇勾起一抹讥笑,嘲讽道:“你们在屋里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没有样子?”
张丽美刻薄后娘名声传得广不是没有原因的。张丽美嫌弃他和魏晋吃粮食,每次煮饭只煮一点点,每个人平分下来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填饱肚子了。魏晋那时候还小,经常被饿得哇哇大哭。魏肇当时也才十一岁,信以为真觉得家里真的没粮,半大点的小孩出去挣工分,上山挖竹笋捉竹鼠就为了不让弟弟饿死。结果呢,明面上每个人吃的都是一样多、很公平,但是呢,在饭后几人躲回屋子里一家人偷偷吃第二顿,饿肚子的人只有他和魏晋。一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情,魏肇面上面无表情,握着筷子的手却青筋鼓起,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你——”被魏肇一提,魏飞也想到了张丽美做的事,他心里既有被戳穿的尴尬,又有被魏肇挑衅威严的愤怒,他瞪着魏肇,鼻孔张了又闭,呼吸沉重,像是要喷火一样。魏肇凌锐的眼眸直盯魏飞,“又想打什么主意?直接说吧,别影响我吃饭。”
无事不登三宝殿。张丽美不敢来找他,便让魏飞出马,但能让魏飞出面的,看来涉及的利益很大。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闪过几丝讥讽。魏家人里,最聪明的就是魏飞。外头的恶名声全让张丽美担了,利益却是两人共享的。既享受了得益,又不让自己沾上半点腥臭,魏飞可真是太精明了。魏飞胸膛起伏,显然被魏肇气得不轻,他手指着魏肇,抖得跟得了病的人一样,“你——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的?你不尊重丽美就算了,我是你爹,我让你们出去吃饭听到没有?”
他声音喊得很大,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魏飞心底的尴尬与魏肇脱离掌控的略微不安感。张丽美听到屋里传来的怒骂声,幸灾乐祸地笑了,她就不信魏肇在魏飞心中的地位还稳固!一想到魏肇被魏飞骂,张丽美恨不得大笑出声。余光瞥见魏英子愣愣地看着自己,张丽美脸上肆意的笑顿了顿,她立马控制脸上的表情,摆出一副凶悍嫌弃的样子,指使着魏英子,“还不快去把碗洗了,想偷懒是不是?吃饱就不干活,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
反正她看魏肇魏晋是不会出来吃饭了。魏飞吃得差不多了,被魏肇一气估计也吃不下去,还不如直接收拾碗筷。魏英子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收拾着碗筷去水缸旁洗碗。见魏英子听话,张丽美气顺了顺,不由得得意起来。她生的两个孩子比前头早死的那个女人好了!魏肇性子冷硬,像头狼一样、桀骜不驯会咬人,魏晋小猴子一个,性子阴沉不爱说话。而她生的两个孩子却截然不同,魏伟孝顺嘴甜,魏英子听话,指东不敢往西走。见魏飞灰溜溜地出来,显然没有成功说服魏肇,张丽美难得没生气,她心情舒爽,甚至还安抚魏飞的情绪,说:“今天魏肇可能是介意我们吃饭没等他,改天再和他说,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魏飞气得一把挥开张丽美,走回主屋去。张丽美看着魏飞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看来魏飞被魏肇气得不轻啊!魏肇吃完饭,带着魏晋出去洗碗,自己洗自己的,魏肇不会因为魏晋年幼就骄纵着他。魏飞回屋一直没出来,张丽美去给魏伟铺床,院子里只有魏英子一个人在默默洗碗。月光如水倾泻,魏英子听见动静,抬头看着魏肇和魏晋,眼眶渐渐泛红,有眼泪滚落下来。魏肇面不改色,打了一瓢水倒在魏晋的碗里,让他自己洗,然后便开始洗自己的碗,像是当魏英子是透明人一样。魏晋也学着魏肇的态度,默默洗碗,没有把目光放到魏英子身上。魏英子紧咬唇,可怜兮兮地发出细小的声音:“哥哥,我好饿……”张丽美把好吃的全部给魏伟吃,她吃被虫蛀烂的菜叶,量也很少。如果魏肇在桌的话,张丽美不敢肆无忌惮地把菜全部夹到魏伟碗里,她可以趁机多吃点。但今晚魏肇没有上桌吃饭,她吃得最少,干得最多,今晚根本没有吃饱。原本面无表情、认真洗着碗的魏晋竟猛地扭过头,幽黑的眼睛瞪着魏英子,凶巴巴地喊:“你不要乱喊哥哥!”
魏肇是他的哥哥!不是魏英子的!魏英子被凶得缩了缩身体,目光固执地看着魏肇,祈求魏肇能够可怜她,给她点吃的。“饿了找你娘要吃的。”
魏肇眼神没有半点波动,低头看了一眼,对着魏英子凶巴巴,但此时正执拗可怜地盯着自己的魏晋,“赶紧洗碗。”
见魏肇没有可怜魏英子的样子,魏晋顿时高兴了,他乖巧地点头应了好。魏英子目光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魏晋在这个家是弱势的,但他有魏肇护着。而她,看似有娘有弟,但没有一个人是关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