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包括刚刚我们踏着走上来的木质楼梯,也仅仅到了二层,就没有再往上延伸了。那么现在,天花板之上的脚步声和笑声,是怎么传下来的?!我仰起脑袋,怔怔地望着上方掉了好几大块儿白漆的天花板,直到玥邪加大了手下的力道,把我游离的思绪才拉了回来。“别闹了,玥邪,”我捉住玥邪因为用力而青筋显露的手腕,试着把他的手推下去,“你没有听到上面的声音吗?”
“听到了,”玥邪暧昧地用腹下贴紧我,把我向床边压过去,“怎么?想给我生个孩子了?”
玥邪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听得我心底恼火得很。尽管是这样,我的身体还是被玥邪这样不断地撩拨,产生了不受控制的反应。可一想到我和玥邪之间的关系,早已变了模样,还有隔壁精神恍惚、成为了宿体的何蜜蜜,我身体所产生的那些反应,就又被生生地抑制了回去。“很奇怪么?”
玥邪感受到了我的抵抗,他索性也没了那么大的兴致,终于放开了我,“我们正上方有间水房。”
所以玥邪的意思,是房顶上的水房里,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我没有做声,移步到了房间一侧满是霉味儿的卫生间,打算洗把脸让自己冷静冷静。谁知道,我却惊讶地发现,卫生间的窗子外,那片森寒昏暗的天际下,竟远远地耸立着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即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仍然能依稀地看到它密密麻麻的枯枝,仿佛一把被撑开的伞骨,向着四面八方的空间肆意招展着。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那种能够吃人的枯树。大概是没听见我的动静,玥邪又跟了过来。他站到了我的身侧,与我一同隔空眺望着远方那棵黑漆漆的大树。空气静谧得有些可怕。我依然平视远方,声调也很平淡地问玥邪道:“这么着急地离开京市,连堂口都不要了,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月牙神谷。”
玥邪脱口就道,丝毫没打算隐瞒我。“月牙神谷?”
我困惑地侧过脑袋,“是去找楚芜遮的另一半蚨翼?”
“月牙神谷是郎墨楼的地盘,也是狼族最昌盛的领地,当然,那条黑狗也在那里,还有被你的阿簪偷走的那只狈,同样在那里。”
玥邪口中的“郎墨楼”,想必应该就是那剑眉星目、盛气凌人的郎氏狼王了。我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玥邪又沉着声波说了下去。“不过,这一路我们不用太着急,我总得带点儿什么过去,不然怎么踏平他们的土地?”
玥邪说罢,终于也向我侧过了脑袋。在对上我眼眶中他自己的这双眼眸时,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朝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诡笑。原来,玥邪终于兑现了他对郎墨楼的威胁,他要去屠个狼族生灵涂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玥邪拥有如此强烈的执念?他,到底有多爱她呢?“玥邪,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玥邪听闻我的问题,清澈的眼瞳明显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我怎么会关心这件事情。但这抹怔然转瞬即逝,一抹无以言叙的凄凉与悲哀,暗涌跌至。他重新转向远方那棵参天古树,思绪像是被牵扯到了悠久的千年以前。顿了顿,他才轻轻地蠕动有些失色的唇瓣,轻声道:“大家都叫她…涂儿。”
涂儿?涂儿?!之前我通过失明的眼睛,在那些看到的那些幻想里,听到的那些幻听里,自己就是被众人称作了“涂儿”,以及“涂姬”!那么我,到底是涂儿的转世,还是她夺了胎并失去记忆的灵魂本体?!我本是想追问玥邪,涂儿到底是一个什么身份的女人,可玥邪,显然不想再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他直接转身离开了卫生间。我也只好拧开爬满了黄锈的水龙头,捧了一把带锈的水,勉强地泼了泼脸。抬起脑袋,耳边传来细碎的摩擦声。我的目光流转过去,竟看到一根粗砺枯萎的藤条,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外面攀上了卫生间的窗框!我发誓我没有眼花!心底那股强烈的好奇,覆盖了我内心的恐惧!我一把拉开窗子,连想都没想,伸手抓向了那根干枯的藤条!也是与此同时,一滴粘稠腥臭的液体,从上方天花板的一道裂缝里,滴落在了我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