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银州那会儿,黄远的儿子黄皓口口声声说的大山洞?沐久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她对昨日印象最深的不是孩童的所言,而是那不可一世的靖南侯夫人。同样为五大官女,同样是出身贵族,所嫁显尊,可沐久璃却觉得自己似乎在宁摇清的面前如透明一般,这种感觉让沐久璃感到不安。她们之间明明一点纠葛都没有,可宁摇清的出现让她有了几分畏惧。太过聪明的人,所求所谋永远都不会是已经得到的。迟迟等不到沐久璃的回应,墨影渊心生疑惑,转头一看,她居然在失神!而且脸色也不太好。墨影渊只觉得奇怪,走到了沐久璃面前,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刚刚还陷入自己世界中的沐久璃突然抬头看着墨影渊,眼睛里有难掩的杀意,幽幽道:“你和宁摇清是什么关系?她到底知道什么?”
从未见过沐久璃这幅弑杀的模样,着实吓了墨影渊一跳,如今的她竟有些他在战场上的模样了,不像是原来的她了。“我与她没关系,她知道些什么那也是她的事,阿璃,你有些多想了。”
回过神后,墨影渊双手抓住沐久璃的肩膀,眼睛与她交接,显得庄重又严肃。在他的眼神下,沐久璃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暴躁的东西似乎平静了下来,那股噬杀之意也被压制了下去,眼睛里恢复了清明。挣扎开他的手,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孤高的沐久璃,勉强回了句 “哦,知道了。”
沐久璃在他的注视下继续向前走去,眼睛随意的乱转,不愿再与墨影渊相谈一些无厘头的事情。她甚至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来到银州今日不过第二日,可已经连续两次脑子里浮现了很强的杀意,根本不受自己的大脑控制,到底是何故呢?而墨影渊也感觉到了她的奇怪,不对,是从他们成婚后就一直很奇怪。明里暗里几次下手,居然有几股势力在背地里使阴招,而且苍梧阁根本查不出何人所为,白马寺抓回的杀手还没用刑就暴毙,景皙受罚虽然查出了四大暗桩,可其中有三处背后的势力都找不出来。他们夫妻就像是局中的棋,网中的雀,是他人的猎物,还是十分诱人的那种。墨影渊曾经一直觉得沐久璃是被他拖入了漩涡,他们的结合虽是圣意难违,但也是添了几分他的自愿。有对她的利用之心,也有对沐老将军的愧疚,可如今看来,盯上他这位王妃的势力好像也不少,她似乎还有些别的身份呢。“啊!”
一声尖叫唤回了墨影渊的沉思,他连忙跑向不远处的沐久璃。只见沐久璃脸色苍白,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墨影渊顺着看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骇人一幕啊,一地的鸡、狗等家禽足足有二三十只全部都惨死在此处,有的好像被硬生生活撕,有不少残肢,那些毛发更是散乱无比,血迹到处都是,还有不少拖拉的迹象,就这么聚集在不过十里远的祁山下。毕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墨影渊还没有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无神,可沐久璃确确实实被吓到了,此时的她平添几分娇弱,更有闺阁小姐的气韵了。“阿璃,别看了,乖,没事的。”
墨影渊将沐久璃拥入怀中,捂住了她呆愣的眼睛。沐久璃安静的靠在他身上,突然闷闷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黄皓说的话吗?”
“你是说狼叫虎哮?”
沐久璃默不作声,只缓缓点了下头。墨影渊又转头看了眼那些家禽的惨状,像这种活生生的皮肉相离根本不像人用武器等工具伤的,确实像猛兽撕咬一般,不拘于地点与时间,可这祁山附近也没有深山密林,怎会有猛兽出没,除非…是有人特意带来的!聪慧如沐久璃,墨影渊都想到的,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轻轻地离开他的怀抱,神色已显镇定,可还是偏生几分苍白。“好了,我没事了。我们继续找找那个什么大山洞吧,不然留下这么一个大祸患在这,只怕是后患无穷。”
不管黄皓说的有几分真假,这祁山都必须要好好查看才行。今日一过,离滑灾之日过去已是一月有余,虽然暴雨早已停下,可积下的水还浸泡着泥土,此次赈灾除了救济灾民,还有就是要清理掉这些泥石。兰苏城可是银州第一城,若通行道路被阻,带来的影响不可能不大。夫妻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决定越过这一地的残骸继续向前走。墨影渊到底还是心疼媳妇,直接将沐久璃拦腰抱起,不让她踏过这一地残迹。这是沐久璃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抗拒墨影渊,甚至还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敢看地上。走过了那处十几步远,墨影渊才把人放了下来,两人结伴而行,围着祁山的山壁摸索着。祁山的山壁不能说有多光滑,而且上边还挂满了专门在山壁上生长的野生藤蔓等草枝,用手摸上去,就能沾一手的小碎石。越往后走,生长的枝叶越多,山背更是生长了一堆荆藤,布满了刺。看着交错的荆藤,沐久璃竟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令她心中生疑。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肯定没来过此处,当墨影渊告诉自己外祖家就在这银州时,她便觉得奇怪,母亲从未与她说起过外祖家,幼时不觉得有什么,长大了一些后在家无聊时也问过母亲,可母亲从不多言一句,细细想来,竟是那么不合情理。沐久璃一步步向荆藤较为繁茂的地方走去,停在了约莫几步远的地方盯着那一处。荆藤掩住了里面的石壁,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沐久璃觉得那个黄皓口中的大山洞已经离自己不远了。“小心!”
耳边传来墨影渊的叫喊,随后一种极其锋凉的东西从沐久璃的右脸旁边飞过,深深扎入了石壁。看向那仍张着大口,锋利的毒牙还暴露在眼前,不断扭动但已经被刺穿了身体,一条足足有七八寸的藤蛇,只让她觉得后背一凉。墨影渊离的并不远,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走到了沐久璃的身边,扶着她左看右看,确认没受伤后才出声训道:“你是不是嫌命长了!那蛇都快咬上你了,你还一动不动站在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这般理直气壮,沐久璃也不敢反驳,墨影渊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向那条不再挣扎的死蛇。握住那光滑的匕柄想拔出来,可却动不了它半分。拔了几次后它也还是纹丝不动,墨影渊仔细看了看,发现它刚好卡进了一条石缝,死死地卡在那。墨影渊心生不悦,若不是这匕首是天下独一份的,他都想不要了,可这是宁侯赠予他的拜师礼,意义非凡,不可弃之。见他拔了许久,沐久璃疑惑的走了过去,在旁观察了一番,出声建议道:“把匕首往下扎,将这块石壁弄下来吧,不然,这把匕首只怕是拔不出来了。”
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墨影渊多想了,刀锋往下扎去,本以为把这块石壁撬开起码也要一会儿时间,可当他用力一压时,这块石壁居然十分方正地掉了下来,往里一看,墨影渊就了然了,这是被人设计过的暗格!看着石壁凹格里的形状似罗盘的石格,一时之间,夫妻二人竟无从下手。“这种机关你见过吗?”
沐久璃问向墨影渊,她从未接触过机关学,对这东西是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身边人了。又仔细察看了一番,墨影渊才缓缓出声道:“机关术以青云府的九章机为最,这种机关可比九章机简单多了,不过可惜的是风曲尘那家伙没来,他可是破机关一等一的高手,我虽不及他,但还是可以勉强一试的。”
话音刚落,墨影渊就上手转动了。也不知是能力使然还是运气,转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咔”的一声,在交错的荆藤里,那隐藏的石壁中突然开了一个房门大小的山洞,可谓是深不见里。找到了!墨影渊拿着取回的匕首在荆藤上狠狠割下,在拦路的荆藤里硬生生割开了一条路,看着近在咫尺的山洞,墨影渊还是想去一闯,让沐久璃在后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祁山的不远处有座隐藏于山林之间的竹轩小院,无人知它何时建起,更不知其主何人,渐渐地它就忘却在了周围的百姓脑中。“外祖母,他们进去了。”
那个屡救沐久璃的神秘男子此时正执礼恭敬地向眼前的老人禀报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老人正在修剪着一盆景栽,哪怕头发早已是花白如雪,可容貌还是有些显年轻,手上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丝毫不显老态。听了他的话后,手下的动作依然未停,问道:“那条蛇?”
“外祖母放心,那条藤蛇早已失去毒性,若是真伤到了阿璃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男子依旧恭敬,今日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正如墨影渊所想的那般,如今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有心人的眼中了。“做的不错。”
得了老人的肯定,男子也没缓下眉间的忧愁,可他也不敢去质疑眼前的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却又听老人说道:“一会儿去那处守着,别让其他人进去打扰到他们,里面机关重重,凡事就看他们的造化了,你万不可出手。”
闻言,男子眼里的着急更甚,忍不住问道:“外祖母也知里面的危险,为何精心设下这么一局?祁山雨灾本无严重至此,您却推波助澜,只为让他们来到此处,那洞里究竟有何物?”
老人修剪的手一顿,那双手已然印上岁月的痕迹,却不因衰老而影响它的速度,就如同她一般,发至古稀也不肯放下执念。“洞中之物你早晚会知,至于阿璃…闺阁中长大的花朵再坚韧也有敌不过风雨的一天,她也该长大了。”
手起剪合,一枝老叶便败落了下来,恰有清风拂过,吹落尘喧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