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这次并没有带他们到上次老徐的林场,才放完几天,人家木排才能有几排,在他家下游的林场住了一宿,就继续顺流而上,又整整走了两天,来到一家林场,这林场一看就比老徐家林场大不少。 到地方一看,人家放排围子里伐木工们正忙碌的绑着木排,看样子也在收尾,不会耽误明早跑排。 几个人住下,这家住的条件很简陋,吃的还不错,其实不耕和徐江不懂,住的越往西南走住的越不好,相反吃的越好,原因老高他们也不清楚,可能越住山里的地方越不讲究住处吧。 老高去找林场掌柜的讲价钱,老綦则拉来两个,也是放排的,一个姓项,一个姓张,都是三十左右,比老高略大,老綦略作解释,两个老放排的。 这趟排不能算上长排,开春时一百来排的很多,他们这才五十排,也不是远排,还没过老虎滩你好意思叫远排? 第二天得起大早出发,估计得傍晚能跑到林吉。 不一会老高回来,简单交代几句,问了问新来的二位有啥要求没,放排人就是这样,彼此之间能妥协都尽量妥协,实在谈不来就只能散伙。 一般这些要求不涉及钱财,比如说老项非要上二棹,老高就得合计,看合不合理,其实这些都能商量,但要看人。 也有不要脸的,活干的不咋地,干活挑肥拣瘦不说,到地方还得给他找两姑娘,这帮子亡命徒啥样的都有,但一般不会太过分,名声不好了,以后上排就没人爱带着,尽管总是缺人。 肯定有人会问,前几天这爷俩咋没人问有啥要求,你个新人,哪来那么多事,不光放排,各行各业不都如此? 都是懂规矩的,三言两语事情一说,就都各自找地方躺下了,明天起大早。 所谓的起大早就是早上两点就起,还是老规矩,祭神。 这次居然是头整猪。 祭完神,大家上了排,老高依然打头,老綦二棹,后来不耕他们才知道,往往放排,二棹都是最老的,一来二棹不需要多大体力,二来,二棹太需要经验,不出事则以,出事了,二棹全凭眼力干活,后面的排是保是留全看他了。 还有二棹当棹头的,头棹和棹头是两码事,要是头棹不是棹头,就不能乱叫,棹头负责是和掌柜的讲价,最后分钱时,拿走一半钱的人就是他,这也在人,有的头棹怕担干系,放不好,赔钱咋办,有人就爱干活出力一把一透,现在这样的人也不少。 项姓男子负责一棹和二棹之间来回支援,张姓男子三棹,爷俩个尾棹。 闲话少说,开闸放排一泻千里,直到鬼门关,这次排比上次长,徐江见老高和老綦更谨慎了。 到第一道拐弯,过程还一样,到第二道转弯时徐江力气还是小,没支动尾排。 连人带一排木头都落到水里,还好问题不大,一个猛子扎回来,徐江就上了排,只是有点脸红,那曾想老高过来,给他胸部一拳,笑呵呵的道: “不错,小伙子,我寻思你得飞我几排呢。”
老綦也道: “水太小,再不下雨,咱们得休一阵,真快成鬼门关了。”
不耕一点没着急,别看外甥掉水里,徐江水性他是知道的,看事情不好自己跳的,有过一次,也不像第一次放排那么紧张。 他还特意看了老高第二个弯的棹棍,正好在一侧岸上点了三下,那棹棍出的又稳又准,哦,“高三炮”的外号这么来的(有误会的同学自己去罚站)。 不耕的观察点有点奇怪哈。 过了鬼门关,自然是一切顺利,直奔林吉,这次好像有默契般,靠上三道码头,不过路过头道码头,就一路有人在岸上跟着他们的排跑。 隐隐约约,不耕和徐江就看着眼熟,怎么看怎么像老程家柱子,两人心里就一下揪了起来,几乎同时以为孩子是不是出事了,小龙生下来就弱,不会…… 排还没靠岸,柱子就跟他俩挥手,不耕越发急了,人都有些晃悠,徐江上前一把扶住舅舅,离着还有几步远,爷俩就都蹦上岸去,也没理一干把头,直接跑向柱子。 老高等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出事了,停好排,扔给老王缆绳,几个人也围上来,柱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急得不耕直转圈。 柱子是个实在孩子,也不会转弯抹角,吭哧瘪肚的道: “我大姑…快…不行了,快……快……回去。”
不耕和徐江脑子嗡的一下,不耕还好,徐江直接眼泪下来了,一把抓住柱子,直接喊到: “你说谁?咋滴了?”
柱子这回气有点喘匀了,话就更直接: “你快回家吧,你妈快不行了。”
俩人是光腚娃娃,本来就铁的跟一个人似的,可这次徐江一把差点将柱子推水里。 “你他妈说谁呢!”
徐江也上来不讲理劲头,抡起拳头就要打柱子。 老高他们自然一把拉住徐江,老藄直接拉过柱子,问起到底咋回事。 原来这俩个货前脚走,徐妈连气带怕,当天晚上就有点不舒服,第二天一早就起不来炕,她住在徐家老宅,虽说也算是屯里,不过是在屯子最东头,这里本来就没啥人家,谁能知道她犯病? 还好庄龙饿了,哇哇大哭,好巧不巧,被又去地里干活的程老四听见了,本来徐妈是个寡妇,没事不好登门,可听孩子哭声不停,就去家里看看,发现徐妈脸烧的通红,就赶紧喊人。 当天晚上柱子追过阿什也没追上这爷俩,只能回家,前面怎么走,他个孩子哪知道? 第二天,程老大套车拉着徐妈去了城里,他是个懵的,在城里兜兜转转一整天,最后还是求到洋人头上,徐妈已经快不行了。 弄了点药,吃上也不见好,那个年代也没有磺胺,要等到明年才会被人证明对人体有效,青霉素倒是被人发现了,等大规模生产还要十年以后,所以别怪作者,真帮不上忙,作者没有药啊。 徐妈是连发烧带咳嗦,眼见着就不好,程老大也怕担干系,最后打发柱子去了林吉守着这两人,柱子走的时候就带了点干粮,连钱都没有。 在江边等两天也没等到人,还在街里路边住了两宿,干粮吃没了,还去牛家粥棚混了两顿,人家舍粥的都不用好眼神看他,估计心里还骂呢,这年纪轻轻,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干点啥不好,怎么就非来噌这一口。 柱子实诚但是也不傻,看人家的样子还看不明白?他也快挺不住了,虽说那年头苦,柱子也没吃过这么大苦,这俩个货再不回来他就要回家了。 还不是念着徐江哥们情义,结果这个货见面没说一句感激,还要打他,气的柱子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匹夫不怕少年穷,迷茫蹉跎已半生,蓦然回首来路看,最难忘却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