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只是因为姜志鸿的委托的事，正好在这个时间被卷入了监天局的事件，所以他一直是一个游离在状况之外的人。 在行动成功之前，哪怕把他换做位高权重的人，也无权得知行动计划，这是规定。 现在尘埃落定，心情愉悦的白穆就开始给许舟解释起来：“你知道天霖城的老人们都说地下有一批人类居民，那你知道曾经在天霖还流传着‘鬼母’、‘石母’的传说吗？”
许舟对天霖城的了解只是一般网民的程度，所以摇摇头。 白穆说：“有关这位神秘的‘居于九幽之大母’的传说极度古老，又因为近现代祂的代行者已经逐渐消亡，所以这则神话传说渐渐在天霖消失了。”
许舟一边坐在高高的谷……岩石上面听白穆将过去的故事，一边一心二用拿出几个便携式仪器扫描着踏幽兽那大脑烧成浆糊的尸体，口中说道：“所以它是真实存在的？”
白穆却突然转变了话题：“你也去过枫行城，你知道那里的类似传说吧？”
“……你是说‘枫（疯）神’？”
许舟在说完后陷入短暂沉默，随即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其实，每座城市都有……？”
白穆说：“祂们就是我们龙国隐藏的力量。不过枫行的疯（枫）神也是其中最令人头疼的一位，不像天霖的石母，这位还是很好说话很讲道理的。”
许舟检查完踏幽兽的尸体，又站起身去看地上歪七扭八躺着的、被暖云虫啃噬得不成样子的四具尸体。 来自监天局的一个人正蹲在旁边仔细检查，似乎是队中的医生与检测人员。 “伤口表面有猩红反应，确认为暖云虫咬伤。”
这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低声说着，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录着什么。 白穆见许舟凑过去看，也改变了话题，冲着男人问道：“确认了吗？”
医生回应道：“确认了，有九成概率确为‘墓园’犯案。”
许舟趁机插嘴道：“‘墓园’这个组织有什么特殊的吗？”
医生拿中性笔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说道： “‘墓园’是世界知名的国际杀手组织……要叫它们杀人，必须先给出杀目标的理由，而后墓园的杀手击杀目标时，会根据委托人的理由与被杀者的生平特点，给他们‘最适合’的死法。”
“比如这些人是爱心湖暗面的人，他们平常干的是走私灵兽的生意，所以给他们的死法就是‘被大量愤怒的灵兽啃噬身体而死’，由暖云虫来模拟这一死法。”
许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之前踏幽兽想杀他的时候，似乎是想把他的脑袋当糖葫芦串起来，难道说是墓园认为自己的脑袋最精贵？ 那他还得感谢这些家伙认可自己大脑的价值。 医生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如果是你的话说了应该也没问题——据国际联合执法组织的调查，‘墓园’是由一群灵兽创造的组织，没有人类的参与。”
“墓园其实是一个中立组织，只要给足委托金与理由，无论是人类还是灵兽，它们都杀。”
“——而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这些家伙加入了‘苍蓝’，苍蓝就不是一个中立组织了，它的成员组成十分复杂，有类似这些人的被过往神明‘抛弃’的人，有灵兽势力，也有所信之神被抓捕镇压的旧邪教分子——嗯，镜湖教的残党目前也大多加入了苍蓝。”
白穆遥遥说道。 话题从墓园跳到了苍蓝，话中的信息量可不小，许舟推了推眼镜，问道：“那苍蓝的宗旨真的是颠覆人类政权？”
白穆耸耸肩，冷笑道：“是的。”
他的冷笑里似乎还有未尽之意，许舟自然地说道：“好不切实际的宗旨，设定这个宗旨的组织高层一定是在利用下面的人吧。”
话一说出，被岩手抓着、又被戴上监天局特制手铐的那些怪人立即对他怒目而视，可惜被他无视了。 “苍蓝是世界上地域跨度最广的国际恐怖组织，也是……咳，你以后会经常接触的目标。”
白穆轻咳一声说道。 不等许舟提出疑问自己以后为什么会经常接触苍蓝，白穆就又将话头拉扯回了第一个话题： “你是不是好奇这些人为什么有古古怪怪的力量？他们的力量传承自他们的祖先，也就是在千年前为避难进入地下河区域生活的一批人。”
“他们在地下深处，遇到了‘石母’，石母改变了他们的基因表达与灵魂结构，赐予了他们可以代代相传的神奇力量。”
“也就是说，石母将他们转化为了自己的‘眷属’——石母也是一位龙国的守护神明，与你曾见过的圣铃同级。”
石母、枫神……看来，龙国的每一座城市，都是切切实实被神明庇护的城市，或者说是有强大灵兽守护的城市。 这是一股隐藏力量。 这个想法在许舟的脑袋里晃了一圈就消散了，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石母……石母是怎么把他们变成这样的？这些能力的运作原理是什么？改变他们的具体原理又是什么？”
他看向白穆，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急促。 这种技术……他需要这种技术！这对他后续的研究计划有极大的帮助——甚至可以成为核心。 白穆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这种事我也不清楚……让石母自己和你谈吧。”
“祂在哪儿？”
许舟问道。 白穆却朝着他努努嘴：“祂……早就站在你的身边了。”
许舟的背部、手臂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同地底一般幽冷的毛骨悚然感沿着脊柱袭上大脑，他侧过头—— 一位与自己一般高度的存在，正静静立于他身边，与他不过一尺距离，一对手臂优雅地交叠于身前，那可以称得上是面部的地区，八只圆乎乎的眼睛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不知已经注视了多久。 而在白穆提醒之前，他的思维、他的身体竟然完全察觉不到这位的存在。 许舟在几秒内冷静下来，他脚步一转，正面面对着这个样貌古怪的存在。 很难用语言去精细地描述祂的外貌，因为当他的眼神试图流连于祂的具体部分时，一切语言乃至思维能力就会失效。 但从整体来看，祂仿佛一尊由灰色、黑色、银色岩石铸就的人类女性神像，面部宛若蜘蛛，拥有八颗环绕在头部的圆形眼眸，眼睛清澈透亮宛若人或兽的眼。 数不清的岩石手臂从身侧与背后伸展而出，从手臂根部到指尖，整体呈现变巨大的趋势，到手部的时候已经巨大如足球。 岩石手臂有些已经残破不堪，另一些甚至爬上了青苔，就好像真的是一块块岩石。 石母的整体形象犹如另类的千手观音。 这独特的长相，彰显了石母是一位始祖种灵兽的事实。 许舟下意识推了推眼镜，细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始祖种守护神们，似乎都长得有些……超乎凡俗。 难道始祖种都长得这么古怪？那么小不点以后……啊不对，它曾经展露出的巨兽模样，确实已经有点古怪了，不过还算得上威严。 许舟走了一步，石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面孔正面的眼珠转向了他的方位。 “您好？”
许舟好半天憋出一句招呼。 下一刻，他听见周围传来岩石升起的隆隆声，视线跟着一黑。 他出现在了一片幽暗无比的地域里。 一个清冷若岩石敲击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那些人类曾经为我而战，清扫了地下河曾有过的那些因为我的……一些缘故而诞生的怪物，但他们之后与地表人展开了战争，因而流离至各处，从此与我分开，也不再信仰我。”
“直到近期他们的后代才回到这里，试图再次从我这里得到力量，来补充他们正在代代流失的能力，来满足他们的野心。”
“他们已经‘变质’，不再是纯净的石块，他们与国际恐怖组织厮混在一起，为了赚钱甚至参与灵兽买卖的生意——其实他们今天的行动，还有想反杀监天局的意思，是有点蠢了。”
“我已经正式抛弃了他们，你可以随便拿去使用。”
许舟心说这位石母还蛮好说话的，思维听起来也很正常，嘴上则终于找到了机会，急忙开口说道：“他们的能力……” “——咚！”
幽邃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闷响，犹如巨大石块掉落，又如在胸腔内听到心脏鼓动声。 许舟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肩头，明明是岩石质地，他却莫名感受除了细腻之感。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朵内部传出，他感觉右耳一痛，仿佛一堆小石子落进了耳道。 石子摩挲声中传出一个声音：“不要妄图……直接从我这里打探到生命的奥秘……那些人你可以随意研究，能看出多少东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随着声音的尾音在空中袅袅散开，许舟猛然感到一阵坠落感。 ——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向四周看去，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原来所处的地方。 而石母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那些曾经与祂共享九幽荣光，又被祂无情抛弃的人们，已经满脸灰败地被镣铐串成一排，等待被白穆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