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区域的空气冰凉、潮湿，还有着浓郁的灵兽的气味，与地表不同。 暗河静静地流淌，一具还在淌血的灵兽尸体躺在河水里，在河面上留下黯淡的血色绸带，在河里蜿蜒。 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尸体，尸体的肚腹与脖子上开了两个大洞，眼睛也睁着，死不瞑目，与圆眼睛对视。 圆眼睛没有出声，在心里数了数自己这次要干哪些事，同伴又在哪里，数清楚了，就在岩石的“簌簌”声中离开了这片河水。 “咚咚”的脚步声在曲折的地下空间回荡着，不止一个。 圆眼睛的主人还听到了细碎的说话声音，于是安静地、再度地潜藏下来。 河水依旧安静流淌着，把落进去的尸体慢慢地往前冲刷。 灵兽的尸体在河水中拐过一个转弯时，与河岸碰了碰，于是打了个优美的旋，像是芭蕾舞者，头和尾巴调转了方向，继续顺着河水飘荡。 ——直到它被一根船桨拦住。 “这是我们发现的第几具泡在水里的尸体了？”
宋宇卓扒拉着船沿，探身往灵兽尸体的方向看去。 许舟叫谢铭用船桨把那具尸体勾过来一些，自己扶着眼镜，试图幻想自己扶着的是望远镜：“它的脖子与肚腹上有两处很大的伤口，看起来被什么动物吃过。”
陈佳月把一条手臂放在船沿上，靠着船：“但没吃干净。”
“是一只暗夜地鼠。”
许舟最终下了论断。 地下河区域——尤其是暗区域的灵兽密度远高于地表大多数地方，所以灵兽间的杀戮频率就要相应地高很多。 灵兽之间互相捕食是常态，河里偶尔会被丢入吃剩下的灵兽残躯。 不过眼前这具尸体的“完整度”高得很少见，吃它的灵兽浪费了很多食物。 无论如何，这都是暗区域常见现象，大家没有过多在意，只有许舟多看了两眼，大家就继续滑动船桨。 这是他们第二次进入暗区域，换了个探索的方向寻找涵雪绒。这个方向开发程度更小，大片地区都被暗河水充斥，所以他们坐上小船，体验了一把在地下溶洞划船的感觉。 很有意思，怪不得国内外几个地下溶洞景区老有国人去玩。 但是被开发作景区的溶洞还喜欢放彩色灯光，这里没有——本来可以有的，但安全起见大家把试图投射星光的吃吃按下了——只有手电筒与提灯的灯光交错闪动。 作为带动船移动主要动力的一只眼扒拉着船头，好几根触须泡在河水里划拉着，玩水，眼睛半闭半睁，身体软绵绵的，像是一坨趴在船头的巨大果冻。 昏暗的环境让一只眼的主人更是直犯困，把刚刚拦住了灵兽尸体的船桨放回船上，靠着栏杆，双手抱臂，眼睛一闭，就睡上了。 然而他还没睡多久，就被拍醒。 “老谢，老谢啊，快别睡了。”
许舟故意拿手电筒晃晃他，“我们找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痕迹。”
谢铭拿手抓抓脸：“找到涵雪绒了？”
“差不多吧。”
许舟说。 小船在千目魑念力推动下，稳稳地靠在了几根突出的岩石中间，靠着岩墙上一处向内凹陷的小小洞穴。 谢铭打开手电朝这处洞穴照去，在岩壁上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痕迹，就好像有人在这处地方泼了油漆一般——这是涵雪绒被以不正规的方式采摘后，留下的基底“残骸”。 “啧，这是谁抢先一步了。”
他嘀咕道。 一旁的宋宇卓吐槽道：“我们都划着船晃荡三天了，好不容易找到点儿，还被别人先采走了，咱们这样下去，不会到暑假结束也完不成委托吧？”
“怎么会？”
林雪华坐在船上，清点着物资，头也不抬地道，“你看你爹这么镇定呢，相信他吧。”
宋宇卓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你爹”指的是许舟，张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又不知道说啥，就闭上了嘴。 大家沉默了有一秒钟。 “不。”
谢铭突然开口说道，“不像人为采摘的……” “……这么暴力的手法，像是动物采摘的。”
许舟接口道。 大家面面相觑。 有灵兽把这里原本存在的涵雪绒采走了？ 谢铭似是想到了什么，侧头对趴在船头的一只眼说了一句，一只眼探出一根触手，“哗啦”水声中伸入水下。 片刻后，它从水中抬起触手，触手上的巨大眼珠对着谢铭眨啊眨。 谢铭说：“水下，这个浅洞里，有一个隐蔽的小洞，看来是某种灵兽巢穴的出入口。”
许舟望着岩壁上的白痕想了想：“浮幽水獭？或者封暗水衣？”
这是两种喜好阴暗环境、善水、有可能在水下开辟巢穴通道的灵兽，又有脱离水面在岩壁上活动的能力。 “不知道，看看去？”
谢铭说。 大家互相看了看，然后将目光集中在了宋宇卓身上。 五个人里只有他有水系灵兽，比较适合水下探索。 但是宋宇卓那只名为“淼淼”的浪纹鬣蜥，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受到了精神层面的伤势，略有些萎靡不振，不在最佳状态。 许舟眼神忽地动了动，他没有让宋宇卓为难，开口说道：“让我家羡鱼试试吧。”
众人没有反对，神念种也可以进行水下探索，不过终归不是主场，相比水系灵兽略有劣势。 羡鱼是君王级的灵兽强者，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羡鱼自然也是欣然答应，先是放出极度浩瀚的精神力在前方探路，随即身形闪烁，潜入水下，来到了一只眼之前发现的洞口前。 这处洞口被一层晦暗的能量覆盖，起到了遮掩的作用，所以寻常的精神力感知对它不起效。 在微微涌动的幽深河水中，灵渊之子水母样的身躯自如浮动着，纤长曼妙的触须顺着河水一起一伏。 它探出一根触须，快速破解了洞口的几层防御水罩，强悍的精神力涌入了洞内，开始探查这处巢穴。 随着它使用精神力，一个个神经节开始“思考”，点点荧光在身体中亮起，微微照亮了周围的河水。 岸上，谢铭望着河水里的微光，忽地侧头对许舟说：“听说在远海有几处规模巨大的野生灵渊之子族群，之后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 还没等许舟回话，效率极高的羡鱼已经身形闪烁回到许舟身边，说道：“是一群浮幽水獭，在它们的巢穴里还发现了不少采摘下来的涵雪绒。”
似乎在应和它的话，河面忽地传出哗哗响声，紧接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出了河面。 浮幽水獭乍一看与普通的水獭并无二样，都有小而细长的身体，圆圆的黑眼珠，脸庞长得可爱讨喜，是一种勤快的小萌物。 只有当它们催动特性，区别于普通生物的一面才会展现出来。 ——就如眼下，它们发出叽叽嘤嘤的叫声，浑身皮毛变化作灰黑色，一层层黑色水雾浮现在它们身周。 在雾气托举下，它们的身躯也渐渐半雾化，直接脱离水面，飘浮在了空中，像是由云雾化作的精灵，一团团抱在一起，警惕地望向打扰了它们生活的这群人。 许舟等人发现，其中一只水獭的小小前爪上，还抱着一块白亮亮的东西——涵雪绒——在啃。 涵雪绒的主要成分都是有机物，确实是可以吃的，只是一般灵兽不会把它当做食物。 ——可眼下这群小水獭，有着可以把身躯雾化的特性，几乎不受涵雪绒变异辐射影响，似乎因为机缘巧合，爱上了这种不同寻常的零嘴。 望着威胁都像是在卖萌的浮幽水獭，大家都有些失笑。 没有搭理这群胆小又可爱的灵兽，许舟让羡鱼使用技能，直接悄悄地从水獭的巢穴里带了一些涵雪绒出来——作为“交换”，留下了不少灵兽吃的零食美味。 把因为水獭的暴力采摘而有些破损的涵雪绒放进专门的容器里，众人就准备划船离开了。 许舟转过身，脚踝碰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他往旁边靠了靠，推了推不知何时自主从御兽空间出来的木团：“木团，你跑出来干什么——快挪一挪，太挤了。”
木团依言缩了缩身体，但脑袋依旧趴在地上，靠着装着刚得到的涵雪绒的箱子。 鼻子耸动，它使劲认真地嗅闻着。 许舟看到它这副模样，不由得推推眼镜，警觉起来：“怎么了？”
木团忽地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啪”地把爪子拍在箱子上——但它知道轻重，没有损伤箱子分毫——然后猛地转身，引得小船晃了晃。 它看向许舟：“老师，我闻到了……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味……肯定是它，肯定是他们！”